第565章 纸人咒(2 / 2)

快到十字路口时,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吹得张德光睁不开眼。他手中的纸人突然动了一下,纸手竟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张德光大骇,拼命想挣脱,但那纸手仿佛有千钧之力,死死拽着他。情急之下,他想起明婆给的护身符,急忙掏出贴在纸人额头上。纸手顿时松开,纸人瘫软在地。

他不敢怠慢,迅速在十字路口堆起干柴,将纸人放置其上,点燃火把。火焰腾起,纸人在火中蜷曲变形,忽然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那声音像极了他的亡妻。

张德光心中一痛,险些扑灭火堆。但想到明婆的警告,还是忍住了。

火光映照下,纸人的脸在烈焰中扭曲,画出来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盯着他,直到化为灰烬。

按照明婆的吩咐,张德光绕道回家,每进三步就叩首一次,直到进入堂屋。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再也没有被奇怪的声音惊醒。

第二天起,一切恢复了正常。院里不再莫名被打扫,衣服不再自己跑出来,那诡异的香气也消失了。

张德光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直到三天后的傍晚,他收拾衣柜时,在最底层发现了一小片红色的纸,剪成衣袖的形状,不知怎么落在了那里。

他盯着那片红纸,忽然觉得室内温度降了几分。

当晚,他又听到了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纸片摩擦的声音。

张德光坐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心里明白:事情还没有结束。

那之后,张德光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每隔七天,家里就会出现一件纸扎的小物件——有时是一片纸衣,有时是一朵纸花,甚至有一次他在米缸里发现了一小撮纸扎的米粒。

村里人都劝他搬出去住段时间,但张德光舍不得老屋和田地。他再次去找明婆,明婆却闭门不见,只让人传话:“缘起不灭,好自为之。”

夏至那天,张德光在田里干活到很晚。回家时天已黑透,没有月亮,只有零星几颗星星挂在天边。推开院门,他愣住了——

院子里站满了纸人。

大大小小,男女老少,各种纸人静静地立在黑暗中,面朝他的方向。所有的纸人都画着笑脸,红唇在星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张德光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发现院门不知何时关上了,怎么拉也拉不开。

他颤抖着转身,面对满院的纸人。这时,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他本以为已经烧掉的红色纸人缓缓走出来,站在纸人群前。

纸人的手上拿着一个纸扎的茶杯,它向前一步,将茶杯举到张德光面前,仿佛在请他喝茶。

张德光浑身发抖,忽然想起明婆曾经说过,若是鬼物请你吃东西,千万不能接受,否则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猛地打掉纸人手中的茶杯,纸杯落地即燃,冒出一股青烟。所有的纸人同时向前一步,逼近张德光。

绝望中,张德光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纸人怕水。他拼命冲向院角的水缸,用手捧水泼向纸人。被水泼到的纸人立刻软塌下去,化作一滩纸浆。

见此法有效,张德光精神一振,不断捧水泼洒。纸人群似乎畏惧了,缓缓后退。唯有那个红色纸人站在原地不动,被水泼湿后非但没有融化,反而颜色越发鲜艳,仿佛真的在滴血。

最后,院中只剩下红色纸人还与张德光对峙。忽然,纸人抬手撕开了自己的胸膛,从里面掏出一颗纸扎的心,递向张德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鸡叫声,天快亮了。纸人动作一滞,随即迅速后退,融入了晨曦的微光中,消失不见。

经历这一夜,张德光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期间村里人来照料他,都说他胡话连篇,什么“纸心”“血衣”地念叨。

病愈后,张德光变得沉默寡言。他不再与人交往,整天待在屋里不知忙些什么。有人从窗外看见,他在扎纸人,一个个精致无比的纸人摆满了堂屋。

“以毒攻毒。”村里人私下议论,“德光这是被逼疯了。”

七月初七,七夕节。那晚月光格外明亮,清水河上波光粼粼。村里年轻人都在河边放河灯祈福,没人注意到张德光家方向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等大家赶到时,老屋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救火无望,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一切。

火势最猛时,有人看见火焰中似乎有许多纸人在跳舞,其中一个穿红衣服的纸人格外显眼。它在那烈焰中旋转、跳跃,最后化作一只火凤凰,冲天而去。

第二天清晨,人们在灰烬中搜寻,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张德光的遗嘱和地契,完好无损。遗嘱上只简单写着:田地归村集体,屋基留给儿子。

而最让人不解的是,尽管火势那么大,铁盒周围的灰烬中却散落着许多纸人碎片,无一被烧毁,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精心裁剪后撒在那里。

张德光的儿子从省城赶回处理后世,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了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她回来了,不是亡妻,也不是纸人。是思念化灵,是执念成精。我这二十几年来烧了太多纸人,倾注了太多感情,它们活了过来。今当以我性命,终结此劫。勿念。”

自那以后,张家村再没人敢扎纸人。清水河依旧静静流淌,稻田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只有偶尔夜深人静时,晚归的村民会仿佛看见,张德光的老屋遗址上,立着一个模糊的红色身影,静静地望着村里的灯火。

但没人能确定那是不是月光开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