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杨守业被敲门声惊醒,披上衣服出来开门,看见有财光着膀子站在雨地里,浑身哆嗦,脸色苍白得像纸。
“有财?你这是咋了?”老村长赶紧把他拉进屋里。
有财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老村长越听脸色越凝重。
“炕洞里冒黑水?还有水蛭聚成人形说话?”老村长皱起眉头,“你小子是不是做梦呢?”
“不是梦!千真万确!”有财急得直跺脚,“那黑水现在还在我家地上呢!”
老村长沉吟了一会,转身从里屋拿出件旧衣服递给有财:“先穿上,我跟你去看看。”
有财穿上衣服,还是止不住地发抖。老村长又拿了把手电筒和一把铁锹,两人一前一后往有财家走去。
雨小了些,但路上全是泥水。有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七上八下。
快到门口时,有财突然拉住老村长:“村长,你听!”
老村长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果然,从有财屋里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正是有财之前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老村长脸色变了变,但毕竟是一村之长,经历的事多,比有财镇定得多。他握紧铁锹,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推开了有财家的门。
屋里,黑水已经漫到了门口,那些水蛭还在蠕动,但已经不再聚成人形。歌声也突然停止了。
老村长用手电照了照屋里,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脚迈进屋,踩在黑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你看,你看这黑水!”有财跟在后面,指着炕洞,“就是从那儿冒出来的!”
老村长走到炕洞前,用手电往里照了照。炕洞里还在往外渗黑水,但已经不像有财说的那样汹涌了。
“奇怪,”老村长喃喃自语,“这炕洞怎么连着重阳井呢?”
有财一愣:“重阳井?啥是重阳井?”
老村长摇摇头,没有回答。他转身对有财说:“今晚你别在这睡了,去我家凑合一宿。明天我找几个人来看看。”
有财求之不得,赶紧点头。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老村长果然叫来了几个壮劳力,还带来了抽水泵和铁锹。
大家看到有财家满地的黑水和蠕动的水蛭,都恶心得直吐唾沫。老村长指挥大家先把屋里的黑水清理干净,然后用抽水泵往炕洞里灌水。
“村长,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一个后生一边干活一边问。
老村长蹲在门口抽旱烟,脸色凝重:“有财家这房子,正好建在重阳井上头了。”
“重阳井?啥是重阳井?”大家都围过来问。
老村长吐了口烟圈,慢慢讲起来:“那是早些年的事了,那时候你们这些小辈还没出生呢。咱村西头不是有口老井吗?其实原来村东头也有一口,就叫重阳井。后来大旱,井水干了,就给填上了。”
“那跟我家炕洞有啥关系?”有财问。
“你爹建这房子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这地方不好,底下是重阳井的遗址。他不听,非说地基结实,没事。”老村长摇摇头,“那口井啊,邪性得很。井壁上长满了黑水蛭,怎么清都清不干净。后来井里还淹死过人...”
“淹死过谁?”有财追问。
老村长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是个外乡来的女人,叫小翠。说是逃荒来的,在你家老房子那儿搭了个窝棚住。后来不知道咋的,就掉井里淹死了。等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被水蛭啃得不成样子了。”
有财听得浑身发冷:“那...那昨晚...”
“怕是井要重开了。”老村长叹了口气,“地下的水脉通了,井水又冒出来了。还带着井里的东西...”
正说着,抽水泵突然发出怪声,好像抽到了什么堵塞物。大家赶紧围过去看。
老村长让人停泵,亲自下手去掏。掏了半天,掏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用水冲干净一看,竟然是一缕长长的头发,缠着一块已经发黑的银簪子。
有财一见那簪子,顿时愣住了。那簪子他认得,是他媳妇的!是他用第一笔卖粮的钱给她买的定情信物!
“这...这是我媳妇的簪子!”有财声音发抖,“怎么会在井里?”
老村长脸色大变:“你媳妇?五年前跟人跑了的那个?”
有财点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村长猛地站起来:“快!快去村西头老井那儿!”
大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老村长往村西头跑。到了王家老井那儿,只见井台上的青石板已经被挪开了,井口黑黢黢的,往外冒着寒气。
王老二正蹲在井边发愁,看见老村长来了,赶紧迎上来:“村长,您可来了!这井邪门啊,昨晚自己响了一夜,今早我发现这石板被人挪开了!”
老村长走到井边,用手电往里照。井很深,看不到底,只能看到井壁湿漉漉的,长满了黑绿色的苔藓。
“拿绳子来,”老村长命令道,“我下去看看。”
大家吓了一跳,纷纷劝阻。老村长年近七十了,下这么深的井太危险了。
但老村长很坚持:“必须下去看看,我怀疑井里有东西。”
最后大家拗不过他,只好找来粗绳子和箩筐,把老村长慢慢往下放。井很深,绳子放了二十多米才到底。
井上的人紧张地等着,过了好久,
大家赶紧拉绳子,把老村长拉了上来。老村长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村长,底下有啥?”大家围过来问。
老村长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块已经腐烂的布条,上面系着一颗扣子。那扣子很特别,是牛角做的,上面刻着吉祥图案。
有财一见那扣子,顿时如遭雷击。那是他媳妇衣服上的扣子!是他特意从镇上买回来给她的!
“这...这怎么可能...”有财喃喃自语,腿一软,坐倒在地。
老村长把他拉起来,对众人说:“去报案吧,井底下有尸骨。”
县公安局来了人,从井底捞上来一具白骨,身上还穿着已经破烂的衣服,从款式看正是五年前有财媳妇穿的那件。
经过法医鉴定,死者是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然后被扔进井里的。死亡时间正好是有财媳妇失踪的那个时候。
有财被警察带走了。在连续审问下,他说漏了嘴露出马脚。最后他不装了,最终承认了罪行。原来五年前,他发现媳妇跟收药材的商贩有染,一怒之下用锄头打死了她,然后把尸体扔进了村西头的枯井里。为了掩人耳目,他故意散布消息说媳妇跟人跑了。
那口井本来已经干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又出水了,还把证据冲了出来。
案子破了,但杨家屯的怪事并没结束。
有财家的炕洞不再冒黑水了,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邻居们总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女人歌声,从有财空荡荡的屋子里传出来。
村西头那口老井,虽然被警察用水泥封死了,但井台周围总是湿漉漉的,即使是在三伏天大旱的日子里。有时候半夜路过,还能听见井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
老村长说,那是冤魂不散,等着讨债呢。
从此以后,杨家屯的人走路都绕着那口井,生怕井里的东西找上自己。而村东头有财家的老房子,再也没人敢靠近,很快就在风吹雨打中破败倒塌了。
只有那口井,那口吞没了秘密又吐出真相的老井,还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揭晓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