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爷保佑...\"张四娃跪在神像前一个劲儿磕头,脑门都磕出血了。供桌上的香炉突然\"嗡\"地一震,香灰撒出来,在桌上显出几个字:亥时莫出门。
外头的风声更急了,还夹杂着\"咯咯\"的笑声,听得人牙根发酸。张四娃缩在供桌底下,死死盯着门缝——那里正慢慢渗进来一滩水,水里有几根黑头发像蛇一样扭动着。那水渍扩散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供桌跟前。
张四娃闭着眼睛念\"阿弥陀佛\",忽然听见头顶\"咔\"的一声响。他战战兢兢抬头,看见土地公神像的头竟然转了个方向,泥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与此同时,村里的公鸡打鸣了。
门外的动静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滩水也\"滋\"地一声蒸发干净,只留下几道水渍。张四娃瘫在地上,这才发现裤裆已经湿透了。他哆嗦着爬到神像前,又磕了三个响头。
天亮后,张老汉带着几个村民找到土地庙时,张四娃已经昏死过去。大伙儿七手八脚把他抬回家,请了赤脚医生来看。医生把完脉,摇摇头说:\"这是吓破胆了,得请神婆来叫魂。\"
张四娃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高烧不退,嘴里一直胡言乱语:\"头发...河里有头发...它跟着我...\"第四天头上,张老汉请来邻村的神婆,在院子里摆了香案,又是烧纸钱又是洒鸡血,折腾了大半天。
神婆临走时,在张四娃枕头底下塞了把艾草,嘱咐道:\"七日之内莫要近水,夜里听见啥动静都别应声。\"她又对着院墙角的阴影啐了三口,嘴里念念有词。
说来也怪,当晚张四娃的烧就退了。又静养了半个月,总算能下床走动。村里人都说,他这是撞见\"河漂子\"了——就是淹死的人变的鬼,专找替身。
后来张四娃才从张老汉那儿听说,去年七月半,上游有个疯女人投河自尽,尸首一直没找着。而那天他收网的地方,正是那女人跳水的位置。打那以后,每逢鬼节,张四娃比谁都老实。天一擦黑就关门上闩,还在门头挂上桃木剑,窗台摆满张老汉给的黄符。
秋收过后,张老汉带着张四娃去河边烧纸。老头儿抖着胡子念叨:\"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忌讳。七月半鬼门开,活人就要识相点,莫去抢鬼的路...\"
纸灰打着旋儿飘向河心,张四娃盯着那片黑沉沉的水面,总觉得水下有什么东西也在抬头看他。他赶紧退后两步,把张老汉给的护身符攥得紧紧的。
那天夜里,张四娃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站在河湾子边上,水里浮着个白影子,慢慢转过身来——那张脸上突然长出五官,竟是他自己的模样。他吓得一激灵醒过来,发现枕头都被冷汗浸透了。
从此村里再没人敢在鬼节犯忌讳。而河湾子那棵老柳树下,偶尔还能看见几缕湿头发缠在树根上,风一吹,就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轻轻摇晃。有胆大的孩子往河里扔石头,石头还没落水,就被什么东西\"啪\"地打回来了。
后来村里集资重修了土地庙,给土地公土地婆换了新衣裳。庙里的香火比以前旺多了,尤其是七月半前后,连外村的人都来上香。张四娃更是逢初一十五必去烧香,还自愿当了庙里的守夜人。
说来也怪,自打那以后,村里再没人撞过邪。只是每逢阴雨天,河湾子那边总会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河里走来走去。有老渔民说,那是\"河漂子\"在找替身呢,不过只要不靠近水边,它就害不着人。
张四娃现在最爱跟年轻人讲他当年的遭遇,末了总要加上一句:\"你们莫要学我,鬼节的忌讳,宁可信其有啊!\"说完还要摸摸脖子上挂的护身符,那是张老汉临终前给他的,说是能保一辈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