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借寿(2 / 2)

这天下午,周才福去了趟村支书家。村支书周建国是他本家侄子,上过高中,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

\"建国,你说这世上真有借寿这种事吗?\"周才福问得直接。

周建国正在修拖拉机,满手油污:\"叔,你这是撞邪了?\"

周才福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周建国听完皱起眉头:\"要我说,八成是有人装神弄鬼。咱村后头不是要修公路吗?听说征地补偿款不少,保不齐是谁想吓唬你,好低价买你的地。\"

这话听着在理,可周才福总觉得哪里不对。回家的路上,他拐去了村西头的老庙。庙早就塌了,只剩半堵墙,但村里人遇上邪乎事还是爱来这烧炷香。

周才福不信这个,可今天他鬼使神差地掏出口袋里的烟,点了三根插在墙缝里。香烟袅袅升起时,他突然听见墙后传来\"咔嗒\"一声,像是铜钱掉在地上的声音。

\"谁?!\"周才福绕到墙后,地上果然有枚乾隆通宝,正是玉米地里那种。铜钱旁边还有个小泥人,捏得粗糙,但能看出是个男性模样,泥人胸口扎着三根针。

周才福头皮一炸,抬脚就把泥人踩得粉碎。这时天突然阴了,远处传来闷雷声。他抬头看天,一滴雨正好落进他眼睛里,凉得刺骨。

接下来几天,周才福明显感觉自己在变虚弱。原本能扛一百斤化肥的胳膊,现在提桶水都费劲。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掉头发,一抓一大把。有天早晨洗脸,盆里的水映出他的脸,两颊凹陷得吓人,活像个骷髅。

第七天夜里,周才福发起了高烧。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可皮肤摸上去却冰凉。李秀兰急得要送他去镇上医院,他却死活不肯,说医院治不好他这个病。

半夜,周才福迷迷糊糊听见窗外有动静。他强撑着爬起来,从窗户缝往外看。月光下,七个黑影正朝他家玉米地走去,排成一列,脚步轻得像猫。最后一个黑影特别矮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周才福不知哪来的力气,抄起门后的铁锹就冲了出去。他赤着脚在田埂上狂奔,夜露打湿的泥土冰凉刺骨。快到玉米地时,他听见一阵奇怪的吟诵声,像是老人在哼唱,又像是孩子在哭。

拨开玉米杆,周才福看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场景:七个穿着寿衣的人围着他地里的土包转圈,每人手里捧着一盏油灯。灯光绿莹莹的,照得他们脸色发青。土包上插着七炷香,烟雾聚而不散,在半空中扭成个人形。

最矮的那个\"人\"突然转过头来——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一张黄表纸剪成的面具,上面用朱砂画着五官,嘴角咧到耳根,笑得瘆人。

周才福大吼一声,抡起铁锹就冲了过去。铁锹砸在土包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敲在了空心的木头上。七个身影同时停下,齐刷刷地转向他。纸面具下的眼睛位置是两个黑窟窿,可周才福分明感觉有东西在盯着他看。

\"滚出我的地!\"周才福声音嘶哑,又砸了一铁锹。这次土包裂开了,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个黑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画着诡异的符号。

七个身影突然同时后退一步。周才福趁机扑上去,一把扯开红布。罐子里是半凝固的暗红色液体,泡着一绺头发和几片指甲——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自己的头发和指甲。

周才福举起罐子狠狠摔在地上。陶罐碎裂的瞬间,七个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烟一样消失了。地上的油灯同时熄灭,玉米地陷入一片黑暗。

周才福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右手不知什么时候被陶片划破了,血滴在地上,正好落在那些碎陶片上。血一沾到陶片就\"滋\"地一声冒起白烟,像是烧红的铁浸了水。

第二天一早,李秀兰在玉米地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周才福。他身边散落着碎陶片、香灰和七个锈迹斑斑的铜钱。奇怪的是,那些铜钱一碰就碎,像是已经在地下埋了几百年。

周才福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过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玉米地,把那个地方翻了个底朝天,然后撒上盐和香灰,最后点了一把火。

村里人都说周才福撞了大邪,可谁也说不清那七个穿寿衣的是人是鬼。只有村后老坟岗多了座新坟——村里那个疯了几十年的老光棍突然死了,死时怀里紧紧抱着个缺口的粗瓷碗。

而周才福的玉米地,那年秋天收成特别好。只是村里再没人敢去那片地,都说夜里能听见铜钱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叮叮当当,像是有人在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