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张裁缝的布庄，他说占就占了！”
声浪越来越大，西门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潘金莲说不出话。武大郎忽然往前一步，把潘金莲往身后一拉，自己挡在前面，虽然腰弯着，声音却很响：“俺媳妇说的都是真的！账上记得明明白白，你、你不能欺负人！”
他的声音有点抖，却喊得很清楚，路过的货郎都停下了扁担，看着这个平时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矮子。
西门庆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扔过来：“给你！滚！”
铜钱“哗啦”落在地上，潘金莲却没捡，指着账册最后一页：“还有这个月的炊饼钱没算，加上利息，还差八十文。”
“你！”西门庆气得扇子都折了，又摸出几枚铜板扔过去。
潘金莲这才弯腰捡钱，一枚不落全装进竹篮，又把账册上的“西门庆”划了个大大的叉。她对着围观的街坊笑了笑：“多谢各位见证，改天路过摊子，送您尝尝新做的芝麻饼。”
回去的路上，武大郎一路都在笑，手里的竹篮晃得叮当作响。“媳妇，你刚才念账的时候，西门庆的脸跟猪肝似的！”他笑得太急，呛了口风，咳嗽起来。
潘金莲拍着他的背，忽然从篮子里摸出个鸭翅递给他：“尝尝，王屠户的手艺。”
武大郎啃着鸭翅，含糊不清地说：“咱、咱真能开个大铺子不？”
“能。”潘金莲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心里烫烫的，“等武松回来，咱就盘个两间的门面，左边卖烧饼，右边卖你爱吃的糖糕，我给你当账房，你就负责揉面，保准比谁都红火。”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武大郎的影子虽然矮，却紧紧挨着潘金莲的影子，像两株缠在一起的藤蔓。他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块用油纸层层裹着的麦芽糖，是他昨天偷偷买的，本来想等潘金莲生日时给她。
“给。”他把糖往她手里一塞，脸红得像灶膛里的火，“甜的。”
潘金莲捏着那块糖，糖纸被体温焐得有点软。她看着武大郎转身就走的背影，看着他因为走得急而摇晃的肩膀，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麦芽糖，初尝有点硬，含着含着，就甜得化不开了。
回到家时，账册上的墨迹已经干了。潘金莲翻开新的一页，提笔写下：“今日收西门庆欠账，铜钱五百八十文。大郎护着我时，手没抖。”写完，她忽然想起刚才在西门府前，他挡在她身前的样子，忍不住对着油灯笑出了声。
窗外的月光爬上账册，照亮了那行字，也照亮了旁边新画的两个小小人，一个举着擀面杖，一个拿着账册，手牵着手，像要一起走到纸页的尽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