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台上的风停了,漫天的黑气与灵力余波尽数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与呆若木鸡的众人。
影大人被抹杀的那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法则交织的绚烂,仅仅是一根竹杖轻挥,那位让四派巅峰束手无策的化神境存在,便化作了飞灰。
这种举重若轻的恐怖,比任何毁天灭地的攻击都更令人心悸。
雷破张大了嘴巴,巨锤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道:“这……这就没了?”
陈巧握紧了破界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充满了震撼。他曾以为渡劫期便是修行的终点,今日才明白,自己所见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凌轩、周明、王猛……所有核心弟子,乃至那些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长老们,都久久无法言语。他们毕生追求的巅峰,在这位老者面前,竟如此不值一提。
半晌,才有稀疏的呼吸声响起,如同从窒息中挣脱的鱼。
炎阳子定了定神,率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那位拄着竹杖、神色淡然的老者,心中的敬畏更甚。万余年前,他还是个刚入山门的弟子时,曾远远见过太上长老一面,那时对方已是七九天劫巅峰,威压如山;如今再见,对方气息内敛如凡人,却拥有了轻易抹杀化神境的力量。
凌虚子、周玄礼、王顶天三人也反应过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震撼、敬畏,还有一丝探寻。他们默默跟在炎阳子身后,朝着老者走去。
走到近前,炎阳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躬身问道:“太上长老……您刚才那一击,举重若轻,气息已远超化神境的描述……难道您已超越了神境?”
“神境?”
老者闻言,挑了挑眉,手中的竹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轻响。这声轻响不大,却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炎阳子,又掠过凌虚子、周玄礼、王顶天三人,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你们……知道什么是神境吗?”
话音落下,凌虚子、周玄礼、王顶天三人心中一凛,连忙低头行礼,语气恭敬:“晚辈不知。”
他们虽为一派之主,修为已至五九天劫巅峰,却从未真正触及“神境”的门槛,关于神境的描述,也只存在于古籍的只言片语中,从未有人能说清其真谛。
炎阳子也躬身垂首,态度更加恭敬:“弟子不知。”
老者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也带着几分怅然。他抬起头,望向高远的天空,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更遥远的星河。
“所谓神境,并非境界的终点,而是……对‘道’的另一种诠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渡劫期,是勘破法则、引天地之力为己用;化神境,是法则化形、神魂不灭;而世人所谓的‘神境’……”
老者顿了顿,竹杖指向天际的流云:“是跳出法则之外,以自身为道,重塑天地。”
“跳出法则之外……以自身为道……”炎阳子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眼中闪过迷茫,随即又燃起一丝明悟,“难道说,神境并非单纯的力量叠加,而是对‘道’的超脱?”
老者点头,又摇了摇头:“可以这么说,却也不全对。”
他看向凌虚子:“凌虚子,你修剑道,以剑为道,可知剑之极致是什么?”
凌虚子一怔,沉吟片刻,恭敬回道:“晚辈以为,剑之极致,是斩破万物,无坚不摧。”
老者摇头:“非也。剑之极致,是‘无剑’。手中无剑,心中无剑,万物皆可为剑,又何来‘斩破’之说?”
凌虚子瞳孔骤缩,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愣在原地,口中反复念叨着“无剑……万物皆可为剑……”,神色渐渐变得痴迷。
老者又看向周玄礼:“周玄礼,你精研阵法,以阵御道,可知阵之根本是什么?”
周玄礼躬身:“晚辈以为,阵之根本,是借天地之力,布下杀局,困敌于其中。”
“也非也。”老者笑道,“阵之根本,是‘无阵’。天地本就是最大的阵,山川为旗,河流为纹,日月为眼,又何须人力布置?”
周玄礼浑身一震,手中的羽扇“啪”地一声合上,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喃喃道:“天地为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接着,老者看向王顶天:“王顶天,你修肉身,以力证道,可知力之终点是什么?”
王顶天挠了挠头,憨声道:“晚辈觉得,力之终点,是一拳碎星辰,一脚踏乾坤!”
老者哈哈大笑:“倒是直白。但力之终点,是‘无力’。力源于心,心空则力无尽,心满则力有穷,何须碎星踏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