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辛苦一天回来,还要照顾我……你以后要听话,要懂事,别学妈妈,知道吗?”
晓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看到父亲眼眶发红,笨拙地拍拍母亲的背:
“别跟孩子说这些,你好好的,比啥都强。”
(二)
这样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
头疼、心悸、胸闷、腿软……母亲的“病”总是在父亲在家时发作得尤为剧烈。
父亲去世前的那个秋天,运输队效益不好,他可能面临下岗。
他变得沉默,烟抽得很凶。
一天晚上,晓梅被父母的争吵声惊醒。
“林卫东!你是不是嫌我病了?嫌我是个累赘了?”
张淑芬的声音穿透门板。
“我没有!淑芬,你讲点道理……”
父亲的声音疲惫,
“我就是心里烦,队里的事……”
“队里的事?队里的事比我的命还重要?我这心口疼了三天了,你问过一句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你好去找个健康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父亲的声音带着怒气,更多的是无奈。
“我胡说?你看看你现在,整天拉着个脸,给谁看?我知道,你就是嫌我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出去工作,嫌我花钱吃药!可我这病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当初生晓梅的时候落下的根子!我为你林家传宗接代,把身子搞坏了,你现在倒嫌弃起来了!”
接下来是父亲长久的沉默,沉重的叹息。
晓梅光脚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到父亲蹲在墙角,双手抱头,肩膀垮塌。
母亲坐在床上低声啜泣,但在那啜泣的间隙,晓梅似乎看到母亲的嘴角极其快速地往下撇了一下,那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掌控局面的冷然。
第二天,父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对母亲更加小心翼翼。
他买回来昂贵的蜂王浆:
“淑芬,这个补身体,你每天喝一点。”
母亲靠在床头,温顺地喝着,脸色依旧苍白:
“又乱花钱……咱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还买这个。”
“再难也不能苦了你。”
父亲搓着手,
“队里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她拉着晓梅的手,
“教育”她:
“晓梅,你看,女人啊,不能太要强。有时候柔弱一点,男人才会心疼你。你爸爸是好人,就是性子直,不懂体贴,得教。”
晓梅懵懂地问:
“怎么教?”
张淑芬微微一笑:
“等他意识到你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你的时候,自然就会对你好了。就像妈妈,身体不好,你爸爸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叫……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