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送医院了?”
李副厂长沉声问。
“刚抬走,送市人民医院了。”
有人回答。
“通知家属了吗?”
“已经派人去机修车间找老李了。”
(老李,即李国栋的父亲)
李副厂长点了点头,走到倒塌的柜子前,蹲下身,仔细查看着。
他用手摸了摸断裂的木质隔板,又看了看散落一地的螺丝和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属扳手——
那是张淑芬情急之下扔到角落里的,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一片狼藉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张淑芬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扳手,感觉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这螺丝……”
李副厂长捡起一颗崩断的螺丝,又看了看柜体上与墙壁连接处的固定孔,
“像是松了?”
王主任也凑过去看:
“不能吧?这都固定多少年了。是不是阿秀靠了一下,或者拿东西用力猛了?”
“这柜子虽然旧,但也不至于一靠就倒。”
李副厂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神色凝重,
“等会儿保卫科的人来了,仔细检查一下现场。现在,当时在更衣室的人,都先别走,一会儿可能要了解下情况。”
他的话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张淑芬感觉腿有些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下意识地靠在了旁边一个空着的柜子上,冰凉的铁皮触感透过薄薄的的确良衬衫传来,让她打了个寒噤。
了解情况?保卫科?
这些词语像锤子一样敲打着她的耳膜。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一场很快就会过去的混乱。
可现在,厂里要介入调查了?
他们会发现什么?
会发现那颗被拧松的螺丝吗?
会发现那个扳手吗?
不,不会的。
那么小的扳手,那么不起眼,混在杂物里,没人会注意。
螺丝也可能是年久失修自己松动的,
对,一定是这样!
她在心里拼命地安慰自己,试图构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也能蒙蔽他人的说辞。
可阿秀最后那个眼神,那双清澈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以及那瞬间的震惊、痛苦和……了悟,像烙印一样灼烧着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那不是意外发生时单纯的惊恐。
阿秀知道了!
她在柜子倒下的那一瞬间,或许就明白了!
她看到了自己站在柜子侧面,看到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手!
这个认知让张淑芬如坠冰窟。
时间在焦虑和恐惧中被拉得无比漫长。更衣室里的人渐渐被允许离开,但被要求暂时不要对外多说。
最后,只剩下几个当时离得近的,以及张淑芬这个“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