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万家灯火透进来微弱的光,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模糊摇曳的窗格影子,如同鬼魅的舞蹈。
李国栋没有开灯,他就这样枯坐在冰冷的沙发上,黑暗中,只有烟头明灭的火光,
映亮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深不见底的寒意与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重得如同铅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已是深夜。
一片死寂中,一丝极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
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耳膜。
“咔哒……”
是门锁被轻轻拧动的声音。
来自……主卧!
李国栋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动静。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寂静后,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贴着门板内侧响起。
那脚步声走走停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
一种近乎病态的耐心。
接着,是纸张被翻动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声音持续了几分钟,然后,脚步声又贴着门板挪动,最终停在了靠近客厅的某个位置。
隔着薄薄的门板,李国栋甚至能感觉到门后那个人影的呼吸。
一种冰冷、黏腻的窥视感,如同实质般穿透了门板,紧紧攫住了他。
他猛地想起了在阁楼发现的那本日记里,那潦草、偏执的字迹:
“……要让他永远属于我……”
这深夜里无声的窥探,是那个“需要照顾”的虚弱老人?
还是……躲在完美面具之后,那个潜藏了五年、甚至更久的、真正的“张淑芬”?
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脊椎密密麻麻地向上爬升,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坐在黑暗里,如同置身于冰窖,冷汗无声地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那份五年前的体检报告,此刻不再是疑问的源头,而是一张指向无底深渊的、血淋淋的路标。
夜深如墨,寒意透过窗缝渗入,将李国栋钉在客厅的沙发上。
黑暗中,主卧门板后那细微的脚步声和纸张的沙沙声早已停止,
但那冰冷的窥视感却如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那份五年前的诊断报告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刃,反复切割着他残存的信任。
“轻度认知功能障碍,脑萎缩早期可能”
——这行冰冷的医学结论,在张淑芬深夜清醒的窥探和林晓梅漏洞百出的辩解面前,
彻底褪去了“疾病”的外衣,露出了其下狰狞的操控本质。
五年,甚至更久,她们编织了一张怎样精密的网?
那些药片、那些“糊涂”、那些恰到好处的关怀,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亲。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刺入脑海。
亡母慈祥的面容在黑暗中浮现,带着一丝他从未深究过的、难以言喻的忧郁。
母亲和张淑芬,
那些泛黄照片上并肩的青春笑颜,那些纺织厂里的岁月……
张淑芬对亡母那份日记里流露出的复杂情愫——“羡慕嫉妒”?
“阿秀的东西我都要”?
这病态的执念,是否早已跨越了生死,将目标瞄准了母亲留下的唯一血脉
——他自己?
那份被林晓梅无意展示的、与亡母神似的照片,是巧合,还是精准投放的诱饵?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紧握的拳头上,冰凉刺骨。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那叹息里,是否藏着未能言明的隐忧和警告?
突然,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攫住了他。
那份亡母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存款。
林晓梅近来似乎格外关心这笔钱的处理,催促他去办理相关手续。
明天,他就要去公证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