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东海听潮(1 / 2)

晨钟的余韵还绕着栖霞寺的飞檐打转时,赵南已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系着装有几两碎银和半包干粮的布囊,唯一与寻常旅人不同的,是袖中那管从市集淘来的竹箫,以及心口处太初魂佩若有若无的温润触感。

他走到菩提树下时,慧觉老僧正弯腰扫地,竹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轻得像晨露滴落。老人没有抬头,只是在赵南驻足的瞬间,手腕微顿,竹帚尖扫过一片沾着晨霜的落叶,将其轻轻拨向树根处。赵南会意,躬身行了一礼:“慧觉大师,晚辈告辞了。”

老僧依旧沉默,只是缓缓直起身,枯瘦的手指指向东方,目光越过寺墙,落在远山之外那片隐约泛着淡蓝的天际。赵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中了然——那是东海的方向。

“赵施主此去,若遇潮声,可多听听。”知客僧慧明捧着一壶温热的粗茶走来,将茶碗递到赵南手中,“海水纳百川,潮声藏天道,或许比佛经更能解你心中那点‘滞涩’。”

赵南接过茶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仰头饮尽,茶味虽淡,却带着山间清泉的甘冽:“多谢慧明大师指点,晚辈记下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凡俗间的离别本就该这般清淡。赵南背着行囊,一步一步走出栖霞寺的山门,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只是像个真正的行脚客,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东而行。

出了深山,沿途的景致渐渐变了。先是疏朗的林地,接着是开阔的平原,田埂上偶尔能看到扛着锄头的农人,田边的土路上,挑着货担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吆喝声随着风飘得很远。赵南走得不快,遇到岔路便向路人打听方向,渴了就讨口井水,饿了便啃口干粮,有时还会帮路边的农户搭把手,换一顿热饭。

这般走了近半月,空气中的味道渐渐变了——先是隐约的咸湿,后来这咸湿越来越浓,风里还夹杂着海腥味,远处的地平线上,原本连成一片的青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淡蓝,那蓝色从天际一直铺到脚下,与天空的蓝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小伙子,再往前走三里地,就是乱石滩了,那地方能看到海,就是风大,晚上住不得人。”路边一个修补渔网的老渔翁见赵南望着东方出神,便开口提醒道。老人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指缝里还沾着渔网的纤维,“要找住处,得往南走,有个小渔村叫‘望潮村’,村里都是打鱼的,能给你找间空屋。”

赵南谢过老渔翁,却没有往南去,而是顺着他指的方向,朝着乱石滩走去。

越靠近海边,风越大,呼啸的海风卷着细沙,打在脸上有些疼。待走到乱石滩边缘,眼前的景象骤然开阔——只见亿万颗大小不一的礁石横亘在海岸边,有的像卧虎,有的像蹲熊,被海水冲刷得光滑圆润,礁石间的缝隙里,还残留着退潮时留下的小水洼,几条小鱼在水洼里蹦跳着,试图回到大海。

再往远看,便是东海了。

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此刻的大海像一块巨大的蓝玉,平静地铺展在天地间,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一片金箔,随着波浪轻轻晃动。偶尔有几艘小渔船在远处的海面上,像几片叶子般飘着,隐约能听到渔民们吆喝的声音,被海风送过来,变得模糊而遥远。

赵南沿着礁石间的小路往前走,找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崖岸——这里的礁石比别处更高,能俯瞰整片海湾,崖边还有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枝叶虽然稀疏,却能挡住些许海风。他放下行囊,从附近捡来一些干燥的茅草和树枝,在槐树下搭了个简陋的草庐,草庐不大,只能勉强容一人躺下,却也算是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小伙子,你这是要在这儿常住?”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南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老人扛着鱼竿走来,老人约莫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腰间系着一个鱼篓,里面装着几条刚钓上来的海鱼。他走到赵南身边,打量着刚搭好的草庐,眉头微微皱起:“这地方风大,夜里还潮,住久了要生病的。我是望潮村的,姓郑,你叫我老郑头就行。”

“郑老伯好,晚辈赵南。”赵南拱手笑道,“晚辈就是想在这儿住些日子,看看海,听听潮声,麻烦不到您的。”

老郑头闻言,眼睛一亮,放下鱼竿,在一块礁石上坐下:“哦?你也喜欢听潮声?我打小在海边长大,听了一辈子潮声,也没听出啥门道来。你说说,这潮声有啥好听的?”

赵南也在他身边坐下,望着远处的海面:“晚辈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听着潮声,心里能静下来。”

“静下来?”老郑头笑了,从怀里掏出旱烟袋,填上烟丝,用火石点燃,抽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悠远,“以前我也觉得潮声静,后来我儿子出海,遇上了风暴,再也没回来,从那以后,我听着潮声,心里就堵得慌。”

赵南沉默了,他没想到这看似开朗的老人,心里藏着这样的伤痛。

“不过后来也想通了。”老郑头又抽了一口烟,将烟袋锅在礁石上磕了磕,“海这东西,既养人,也吃人。咱们渔民靠海吃饭,就得顺着它的性子来。它让你出海,你才能出;它不让你出,你硬要出,就是找死。这潮声也是一样,涨潮有涨潮的规矩,落潮有落潮的时辰,你要是能摸透它的规矩,它就是你的朋友;摸不透,它就是你的仇人。”

赵南心中一动,问道:“郑老伯,您说这潮声有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