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只是如今的墨尘,早已不是当年的墨尘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琴身,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当年我痴迷琴艺,总觉得只要把琴弹好,就是最重要的事。为了练琴,我常常几天几夜不休息,家里的事不管,身边人的感受也不顾。”
赵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墨尘接下来要讲的,才是他琴声里哀愁的根源。
“我有个妻子,名叫阿芷。”墨尘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些,眼神也有些迷离,像是在回忆过去的时光,“她是个很好的女子,温柔、善良,不管我练琴到多晚,她都会等我,给我留着热饭热菜。她不懂琴,却总是默默地支持我,说我弹的琴最好听。”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可我那时候太傻了,总觉得她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有一次,她得了重病,躺在床上起不来,想让我陪她多说说话,可我却因为要准备一场重要的琴会,只请了个大夫,就又去练琴了。我以为她会好起来,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她,可我没想到……”
墨尘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眶也红了:“等我练完琴,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她握着我的手,说她不怪我,只是遗憾,没能多听我弹几首琴,没能陪我多走几年。她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和我一起去江南看看,看看那里的烟雨,听听那里的乌篷船歌……可我到最后,都没能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
说到这里,墨尘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拿起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弹出几个零散的音符,却比之前的琴声更加哀伤,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悔恨。
“她走了之后,我才明白,我追求的琴艺,在她的生命面前,是多么可笑。”墨尘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地说,“我放弃了京城的一切,带着这张她亲手为我挑选的琴,开始四处游历。我去了江南,看了那里的烟雨,听了那里的乌篷船歌,可身边没有她,再美的风景,也没有意义。我弹了无数次琴,却再也弹不出当年的快乐,只剩下满肚子的悔恨和哀愁。”
赵南看着墨尘痛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想起自己在修仙界的日子,为了提升修为,为了争夺资源,也曾忽略过身边的人,虽然没有像墨尘这样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却也错过了很多。
“墨先生,”赵南轻声说,“我虽不懂琴,却也知道,琴音是心声的体现。您心里的悔恨和哀愁,都融入了琴声里,所以您的琴声才会如此哀伤。只是,阿芷姑娘既然不怪您,想必也不希望您一直活在悔恨里。”
墨尘抬起头,看着赵南,眼神里满是迷茫:“不活在悔恨里?那我该活在哪里?我对不起她,我这辈子都欠她的,我怎么能不悔恨?”
“您可以把对她的思念,变成活下去的力量,而不是让悔恨困住自己。”赵南说,“阿芷姑娘希望您去江南看烟雨,您已经去了;她希望听您弹琴,您可以继续弹下去,只是不要再带着哀愁,而是带着对她的思念,弹出她喜欢的温暖的琴声。这样,她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墨尘沉默了,他看着面前的七弦琴,手指轻轻抚摸着琴弦,像是在感受阿芷留下的温度。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从未想过这些……我一直以为,只有把悔恨刻在心里,才是对她的纪念。”
“纪念不是束缚,思念也不是负担。”赵南说,“就像这竹林里的竹子,冬天会落叶,春天却会重新发芽。生命是向前的,思念也可以是温暖的。您可以带着阿芷姑娘的心愿,继续游历,看更多的风景,弹更多的琴,把她没能看到的、没能听到的,都替她体验一遍,然后用琴声告诉她,这样,不好吗?”
墨尘看着赵南,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光亮。他低下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这一次,琴声不再像之前那样哀伤,虽然依旧带着思念,却多了几分温暖,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泛起淡淡的涟漪。
“谢谢您,赵先生。”墨尘停下弹琴,对赵南拱了拱手,“这么多年,我遇到过很多人,他们要么夸我的琴弹得好,要么同情我的遭遇,却从未有人像您这样,点醒我。或许,我真的该放下心里的执念,好好地活下去,替阿芷看看这个世界。”
赵南笑了笑:“先生不必谢我,我只是说了几句心里话。真正能解开您心结的,还是您自己。”
这时,天上的月亮升得更高了,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墨尘的脸上,也照在那张七弦琴上。墨尘拿起琴,站起身,对赵南说:“赵先生,今夜与您交谈,我心里舒畅了很多。这竹林虽好,却也偏僻,前面不远处有个小镇,我们不如去那里找个客栈,喝杯热茶,再好好聊聊?”
赵南点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有些口渴了。”
两人并肩走出竹林,墨尘走在前面,手里提着琴,脚步比之前轻快了许多。赵南跟在后面,听着竹叶在夜风里发出的“沙沙”声,心里也格外平静。他知道,墨尘的执念还没有完全解开,但至少,他已经开始尝试放下了。
而他自己,也在这场偶遇中,有了新的感悟。修仙之路,不仅仅是提升修为,更是修炼心境。执念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无论是对力量的执念,还是对过去的执念,都会困住自己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