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心生警兆(1 / 2)

“神识竟已到了这一步……”

赵南轻声呢喃,心神一动,神识便如无形的蛛网般散开。不同于往日仅能覆盖紫雷峰主峰,此刻他的感知轻易便越过了峰间的云海,触碰到了数千里外的青云山脉腹地——他能“看”到丹堂的药童正踮着脚给千年灵芝浇水,能“听”到外门弟子在演武场上的呼喝,甚至能清晰感知到苏婉儿在她那处洞府中运转灵力的细微波动,连她周身灵气中那丝独特的冰莲清香,都仿佛近在鼻尖。

这是足以触碰元婴门槛的神识强度。按常理来说,金丹修士的神识最多覆盖百里,唯有元婴老祖才能将感知延伸至千里之外。赵南能有此突破,一半是因《太初经》的神妙,另一半则是拜百草鼎和蕴神丹所赐。

可这份本该让他欣喜的进境,却没让赵南露出半分笑意。他抬手按在丹田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内视之景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丹田中央,那枚龙眼大小的金丹正悬浮在灵力气旋中缓缓旋转,表面流转着璀璨的金光,雷纹与丹纹交织成复杂的道痕,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着天地间的灵气自动汇入体内——这是金丹后期巅峰的完美景象,距离圆满仅一步之遥。

可赵南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金丹左侧一处极细微的地方。

在那片本该光华流转无碍的金纹上,竟隐隐卡着一丝近乎透明的滞涩。就像最精密的琉璃盏上蒙了一粒看不见的尘埃,又像上好的琴弦某处藏了根细如发丝的断絮——平日里运转灵力时尚不明显,可方才神识大幅提升后,这份滞涩便如同眼中的沙砾,愈发清晰起来。

他尝试着将灵力运转速度加快几分,那丝滞涩感立刻变得真切。灵力流经金丹那处时,竟微微顿了一下,原本圆润的灵气流也随之泛起一丝涟漪,虽转瞬即逝,却让赵南的心沉了下去。

“根基……终究还是出了瑕疵。”

赵南闭上眼,过往的画面如同翻涌的潮水般涌入脑海。

先是秘境中那片染血的黑土。当时他为了抢夺“九转金莲”,与三名魔修金丹死战,最后虽以九劫雷印轰杀了对方为首者,可魔修临死前自爆金丹的浊煞,还是有一缕侵入了他的丹田。那时他只当是小伤,用雷法炼化便没再在意,此刻想来,或许便是那缕浊煞埋下了隐患。

接着是苏婉儿的脸。半月前她来送亲手炼制的“凝神丹”时,捧着玉瓶的手指微微泛白,欲言又止了许久,最后只轻声说了句:“赵师兄,你这半年突破得太快,要不……先歇上几日?”当时他只笑着说“无妨”,此刻才想起她眼中那抹藏不住的担忧——苏婉儿出身青云宗老牌世家,对修士根基的门道比他更懂,怕是早看出了些端倪。

最后浮现的,是两张早已模糊的面容。那是他在凡间的父母,母亲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夜里就着油灯给他缝布衣;父亲的脊梁早就被田埂上的风吹弯了,却总在他放学回家时,从怀里摸出一颗温热的野枣。自从踏入修仙界,他已有十余年未曾想起过他们,可此刻这两张脸却异常清晰,甚至能感受到父亲掌心的老茧,母亲发间的银丝。

“是了……”赵南猛地睁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恍然,“从筑基到金丹,我只用了五年,比宗门最快的记录还快了三年。杀的魔修太多,见的鲜血太浓,又总想着尽快变强以应对墨长老的威胁,心境竟早已跟不上修为的脚步。”

修士修行,如同逆水行舟,灵力是船,心境是舵。船行得太快,舵却跟不上,迟早要翻。这丝滞涩看似细微,可若不及时弥补,等到结婴之时,便是天大的隐患——轻则结婴失败修为大跌,重则心魔滋生,身死道消。

赵南起身走下寒玉床,洞府的地面铺着从极北之地运来的暖玉,踩上去温温的,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凝重。他走到洞府西侧的石壁前,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灵力,在石壁上按了三下。

“咔哒”一声轻响,石壁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暗格。暗格内没有摆放什么珍稀法器,只有一排排整齐的木简,都是他这些年从宗门藏经阁借来抄录的典籍,大多是历代青云修士的修行心得。

他伸手抽出最底层的一卷木简,简身上刻着“青云历代修士心得录·玄机子卷”几个古朴的篆字。玄机子是青云宗千年前的一位元婴老祖,传闻他曾三次冲击元婴失败,最后却在凡间游历十载后一举功成,留下的心得对心境锤炼尤为看重。

赵南盘膝坐在暗格前,借着晶石窗透进来的光,一点点翻阅木简。木简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稳:“吾初学道时,总以快为要,三年筑基,五年金丹,自以为天纵奇才。然冲击元婴时,心魔骤起,金丹险些崩碎。后为师尊所点,褪去修为,入凡间为医,见惯生老病死,尝遍酸甜苦辣,方知‘道’不在云端,而在尘土。红尘万丈,非是浊地,乃是炼心之磨石也——磨去浮躁,磨去傲气,方能见本心,定道基。”

“红尘炼心……”

赵南手指轻抚过木简上的刻痕,眼中渐渐亮起光芒。玄机子的经历与他何其相似?都是修为进境过快,导致心境失衡。而玄机子的解法,便是踏入凡俗,以众生为镜,以世事为锤,补足心境的缺口。

“看来,这凡俗之路,我是非走不可了。”

赵南将木简放回暗格,石壁缓缓合拢,恢复如初。他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坐在蒲团上,开始思索具体的安排——此事绝不能声张。一来,他如今已是青云宗核心修士,若让人知道他根基有瑕,难免会引来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二来,红尘炼心最忌依仗修为,若被同门知晓,怕是会暗中照拂,反而失了历练的意义。

“唯有以《封灵诀》压制修为,装作普通修士下山,方能掩人耳目。”

赵南心中已有定计。《封灵诀》是他早年在藏经阁角落翻到的一门冷门功法,既非攻击亦非防御,唯一的作用便是层层封印自身修为,且能完美隐藏气息,不会像普通敛气术那般容易被高阶修士看穿。更妙的是,这门功法对根基毫无损伤,只需解开禁制,修为便能立刻恢复。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诀,口中默念《封灵诀》的法咒。丹田内顿时泛起一阵温热,那枚原本光华璀璨的金丹表面,渐渐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禁制,如同给琉璃盏裹上了一层薄纱。

随着法诀的运转,金丹散发出的威压一点点减弱——金丹后期的磅礴气息先是降至中期,再到初期,最后竟一路跌到了筑基初期的水准。赵南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浩瀚的灵力被压缩到了丹田最深处,仅留一丝维持筑基修士的日常所需。

“还好,《九转金身诀》的体魄没受影响。”

赵南捏了捏拳头,能感受到肌肉中蕴含的力量。九转金身初成后,他的肉身强度早已远超同阶修士,即便压制了修为,这份体魄也足以应对凡间的寻常危险。除此之外,他还特意留下了一丝微弱的神识——不是为了探查,只是为了能感知周遭百丈内的动静,避免被凡人的车马冲撞,或是误踩陷阱。

做完这一切,赵南起身走到洞府的储物架前。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珍稀之物:装着高阶丹药的玉瓶、刻满阵法的法器、亮晶晶的灵石……他却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红尘炼心,本就该褪去所有依仗。

他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木盒,从里面取出几件衣物——那是上次下山时,特意让凡间裁缝做的青色布衣,布料普通,连浆洗的痕迹都还在。接着,他又从储物袋里倒出一小袋银锭,约莫二三十两的样子,是上次帮河间郡的县令治病时,对方送的谢礼,一直没机会用。最后,他找了个粗布包裹,将布衣、银锭和一个空水囊装了进去,又从墙角拿起一把普通的铁剑——那是外门弟子练功用的制式兵器,连开刃都算不上,却刚好适合此刻的身份。

至于青雷剑和百草鼎这两件本命器物,赵南则用《封灵诀》再次加固了禁制,将它们深深沉入丹田最深处,与那团被压制的灵力缠在一起,确保不会泄露半分气息。

“墨竹,进来。”

赵南对着洞府外喊了一声。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少年便躬身走了进来,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色有些苍白,修为只有炼气后期,正是他几年前从外门提拔来的灵仆墨竹。

墨竹自小在青云宗长大,性子沉稳,做事也细致,这几年一直帮赵南照看药园,打理洞府杂事,算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