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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魏迁洛阳齐主殁 南北鼎革启新篇(1 / 2)

公元493年,南北朝的天空同时亮起两道惊雷,一道劈向北方,一道震彻江南。在北魏,三十万大军浩荡南下,旌旗所指并非敌国,却是自己的旧都平城——孝文帝拓跋宏以一场精心策划的“南征”,开启了彪炳史册的迁都洛阳与汉化大业;而在南齐,建康宫城深处,齐武帝萧赜的病榻前,暗流已开始汹涌奔腾,他亲手选定的继承人将在其身后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我们详细说。

本年春季,正月,齐武帝任命骠骑大将军王敬则为司空,镇军大将军陈显达为江州刺史。陈显达出身贫寒却身居高位,每次升官,常常面带愧疚与畏惧之色,便告诫儿子不要凭借富贵欺凌他人;但他的儿子们大多追求奢华,陈显达得知此事后,心中很不开心。其子陈休尚担任郢府主簿,路过九江时,陈显达说:“麈尾、蝇拂这类东西是王、谢等名门望族的物品,你不必拿着它们!”当即就把这些东西拿过来烧掉了。

起初,齐武帝在石头城制造了三千辆无篷战车,打算从陆路夺取彭城。北魏人得知后,刘昶多次向北魏孝文帝哭泣诉说,请求驻守边境,招集流亡的百姓,以洗刷自己的私仇。北魏孝文帝在经武殿大规模召集公卿大臣,商议南伐之事,并在淮河、泗水一带大量囤积马草。齐武帝听闻后,任命右卫将军崔慧景为豫州刺史,以防备北魏的进攻。

北魏派遣员外散骑侍郎邢峦等人前来齐国通好。邢峦是邢颖的孙子。

丙子日,文惠太子萧长懋去世。太子性情温和文雅,齐武帝晚年喜好游乐宴饮,尚书省的事务常分送太子处理,因此太子的威势遍及朝廷内外。

太子生性奢靡,修建的殿堂、园林超过了皇帝的宫殿,耗费的钱财数以千万计。他担心宫殿会被齐武帝看见,便在宫殿旁侧的门边种植了一排排修长的竹子;凡是他使用的服饰、玩物,大多逾越礼制,过于奢华。他还奏请在东田修建一座小苑,让东宫的将领官吏轮流劳作修筑,营造的城池包围了街巷,连绵延伸好几里,华丽而辽远。齐武帝性情虽然严厉,到处安插耳目,但太子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敢向他禀报。齐武帝曾路过太子的东田,见到那里的壮丽景象,心中大怒,立即下令逮捕负责修建的主帅;太子把他们全都藏了起来,因此受到齐武帝严厉的斥责。

太子又让亲信徐文景制造皇帝专用的辇车和其他御用物品。有一次齐武帝亲临东宫,徐文景来不及把辇车藏起来,就把一尊佛像放进辇车中,因此齐武帝没有起疑。徐文景的父亲徐陶仁对他说:“我只好去扫墓等待你的丧事了!”于是便全家搬走躲避灾祸。后来徐文景被齐武帝赐死,徐陶仁果然没有哭泣。

太子去世后,齐武帝巡视东宫,见到太子的服饰、玩物,相当的愤怒,下令有关部门将这些东西逐一销毁。因竟陵王萧子良与太子关系亲密,却没有向他禀报太子的奢靡之事,齐武帝一并责罚了他。

太子向来厌恶西昌侯萧鸾,曾对萧子良说:“我心里特别不喜欢这个人,说不出原因,想必是他福分浅薄吧。”萧子良为此替萧鸾辩解。等到萧鸾掌权后,太子的子孙全被诛杀,无一幸免。

二月,北魏孝文帝开始在平城城南举行耕种藉田的仪式。

雍州刺史王奂厌恶宁蛮长史刘兴祖,便将他逮捕入狱,诬陷他煽动山蛮作乱,下令把刘兴祖押送到建康;王奂却在狱中杀害了刘兴祖,谎称他是自杀。齐武帝得知消息后大怒,派遣中书舍人吕文显、直阁将军曹道刚率领五百名宫中侍卫去逮捕王奂,并下令镇西司马曹虎从江陵走陆路前往襄阳会合。

王奂的儿子王彪,向来凶狠险诈,王奂无法约束他。长史殷睿是王奂的女婿,对王奂说:“曹道刚、吕文显前来,既然没有见到皇帝的亲笔诏书,恐怕其中有奸谋变故,正应该把他们抓起来,派人疾驰禀报朝廷。”王奂采纳了他的建议。王彪随即发动了一千多名州府士兵,打开府库发放铠甲兵器,率领士兵冲出南堂,摆开阵势,关闭城门坚守。王奂的门生郑羽叩头劝阻王奂,请求出城迎接朝廷的使者,王奂说:“我没有谋反,只是想先派人禀报朝廷为自己申辩;实在担心曹道刚、吕文显这类小人会欺凌我,所以暂且关闭城门自卫罢了。”王彪于是出城,与曹虎的军队交战,战败后逃了回来。三月乙亥日,司马黄瑶起、宁蛮长史河东人裴叔业在雍州城内起兵,攻打王奂,将他斩杀,活捉了王彪以及他的弟弟王爽、王弼和殷睿,并将他们全部处死。王彪的哥哥王融、王琛在建康被处死,只有王琛的弟弟秘书丞王肃逃脱,投奔了北魏。

夏季,四月甲午日,齐武帝立南郡王萧昭业为皇太孙,东宫的文武官员全部改为太孙的官属,任命太子妃琅邪王氏为皇太孙太妃,南郡王妃何氏为皇太孙妃。何妃是何戢的女儿。

这时,北魏太尉拓跋丕等人请求册立皇后,戊戌日,北魏孝文帝立冯氏为皇后。冯皇后是冯熙的女儿。魏孝文帝依据《白虎通》中“君王不把妻子的父母当作臣子”的说法,下诏令太师冯熙上书时不必称臣,入朝时不必跪拜;冯熙坚决推辞。

光城蛮人的首领、征虏将军田益宗率领四千多户部落反叛,投降北魏。

五月壬戌日,北魏孝文帝在宣文堂宴请皇家四庙的子孙,亲自与他们按年龄排座次,用家族的礼仪相待。

甲子日,北魏孝文帝亲临朝堂,召集公卿以下官员裁决疑难政务,审核囚犯的案情。他对司空穆亮说:“从今以后,朝廷的政务,中午之前,你们先自行商议;中午之后,朕再与你们共同决定。”

丙子日,齐武帝任命宜都王萧铿为南豫州刺史。此前,庐陵王萧子卿担任南豫州刺史,前往镇守之地的途中,把自己的部众当作水军来嬉戏;齐武帝听闻后,大怒,便下诏处死了他的典签,任命萧铿接替他的职位。萧子卿回到家中后,齐武帝终身没有再召见他。襄阳蛮人的首领雷婆思等人率领一千多户请求向北魏迁徙,北魏人把他们安置在沔水以北地区。

北魏孝文帝因为平城气候寒冷,六月还会下雪,常常刮起风沙,便打算迁都洛阳;又担心大臣们不愿意,于是提议大举讨伐齐国,想借此胁迫众人同意迁都。他在明堂左侧的偏殿斋戒,让太常卿王谌占卜,得到“革”卦,孝文帝说:“‘商汤、周武王革命,顺应天意,合乎人心。’这是再吉利不过的了!”大臣们没有人敢说话。尚书任城王拓跋澄说:“陛下世代光辉显赫,在中原称帝;如今出兵征讨尚未臣服的国家,却得到商汤、周武王革命的卦象,这并非全吉之兆。”孝文帝厉声说道:“卦辞说‘大人物像老虎一样变革’,怎么能说不吉利!”拓跋澄说:“陛下登基已久,怎么现在才像老虎一样变革!”孝文帝听后脸色一变,说道:“国家是我的国家,任城王是想阻挠众人吗!”拓跋澄说:“国家虽然是陛下的,但我是国家的大臣,怎么能明知有危险却不说话!”孝文帝过了很久才缓和下来,说:“每个人都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又有什么妨碍呢!”

回到宫中后,孝文帝召拓跋澄入宫觐见,迎上前对他说:“刚才关于‘革’卦的事,现在我要再和你商议。在明堂时我发怒,是担心大臣们竞相发言,阻挠我的大计,所以才用严厉的声色震慑文武百官罢了。想必你能理解我的心意。”于是屏退左右侍从,对拓跋澄说:“如今我要做的这件事,确实不容易。但我们的国家起源于北方荒漠,迁都平城;这里是用武之地,不适合推行文治。现在我想要移风易俗,这条路实在艰难,朕打算借南伐的名义迁都中原,你认为怎么样?”拓跋澄说:“陛下想在中原选择都城,以治理天下,这是周朝、汉朝能够兴隆的原因啊。”孝文帝说:“北方人习惯固守旧俗,迁都一定会惊扰他们,该怎么办?”拓跋澄说:“非凡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平凡的人所能做到的。陛下由自己的圣明决断,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孝文帝说:“任城王,你真是我的张良啊!”

六月丙戌日,孝文帝下令修建黄河大桥,准备让军队渡过黄河。秘书监卢渊上书,认为:“前代太平时期的君主,从来没有亲自率领六军,在战场上决一胜负的;难道不是因为胜利了不足以显示武功,失败了却会损害威望吗!从前魏武帝用一万名疲惫的士兵打败袁绍,谢玄用三千名步兵击败苻秦,胜负的变化,在片刻之间就决定了,不在于兵力的多少。”孝文帝下诏回复说:“太平时期的君主之所以不亲自参与军事,有的是因为天下统一、没有敌人,有的是因为懦弱卑劣、苟且偷安。如今说天下统一还没有实现,说懦弱卑劣则实在可耻;如果君主不应该亲自率军出征,那么古代先王制造战车,又有什么用呢?魏武帝的胜利,是因为顺应天意;苻氏的失败,是因为朝政混乱;难道人少就一定能战胜人多,弱小就一定能制服强大吗!”丁未日,北魏孝文帝讲论武事,命令尚书李冲负责选拔武官。

这时,建康的僧人法智与徐州百姓周盘龙等人发动叛乱,夜里攻打徐州城,攻了进去;刺史王玄邈讨伐并诛杀了他们。

秋季,七月癸丑日,北魏立皇子拓跋恂为太子。

戊午日,北魏朝廷内外实行戒严,发布公开文告和檄文,宣称将要南伐。齐武帝得知消息后下诏征发扬州、徐州的民丁,广泛招募士兵,以防备北魏进攻。

中书郎王融,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出身,希望在三十岁之前成为三公辅臣。他曾在宫中夜间值班,抚摸着案几叹息道:“如此默默无闻,会被邓禹笑话的!”出行时遇到朱雀桁(朱雀桥)开启,道路喧闹狭窄无法前进,他捶打着车壁叹息道:“车前没有八名侍从开路,怎能称得上大丈夫!”竟陵王萧子良喜爱他的文才,对他特别亲近厚待。

王融见齐武帝有北伐的志向,便多次上书鼓励,同时大力练习骑马射箭。等到北魏将要入侵是,萧子良在东府招募士兵,任命王融为宁朔将军,让他负责招募事务。王融尽心招纳士兵,得到了几百名长江以西的粗豪楚人,这些人都有才干,能派上用场。

恰逢齐武帝生病,就下诏让萧子良率领带甲侍卫进入延昌殿侍奉医药;萧子良任命萧衍、范云等人都担任帐内军主。戊辰日,派遣江州刺史陈显达镇守樊城。齐武帝担心朝廷内外人心惶惶,便勉强支撑病体召集乐府演奏正统乐曲。萧子良日夜在宫中陪伴,皇太孙每隔一天入朝侍奉。

戊寅日,齐武帝病情加重,暂时昏厥;皇太孙还未入宫,朝廷内外一片惊慌,百官都已换上丧服。王融想伪造诏书拥立萧子良,诏书草稿已经写好。萧衍对范云说:“外面议论纷纷,都说将会有不寻常的举动。王元长(王融字)不是能拯救天下的人才,我看他要失败了。”范云说:“关心国家的,只有王中书罢了。”萧衍说:“关心国家,是想做周公、召公那样的贤臣,还是想做竖刁那样的奸佞?”范云听后不敢回答。等到皇太孙赶来,王融穿着深红色的军服,在中书省阁门口阻拦东宫的侍卫,不让他们进入。不久,齐武帝苏醒过来,询问皇太孙在哪里,于是召东宫的兵器、侍卫全部入宫,把朝廷事务托付给尚书左仆射西昌侯萧鸾。没过多久,齐武帝去世,王融部署萧子良的士兵封锁了各个宫门。萧鸾听说后,急忙骑马赶到云龙门,却发现根本无法进入,萧鸾说:“有诏书召见我!”于是推开守卫进入宫中,侍奉皇太孙登上大殿,命令左右侍从搀扶萧子良出宫;他指挥部署事务,声音洪亮如钟,殿内无人敢不听从。王融知道计划没能成功,便脱下军服回到中书省,叹息道:“萧公误了我!”从此郁林王(皇太孙萧昭业)对他深恶痛绝。

齐武帝的遗诏说:“皇太孙品德日益精进,国家托付给他有望。萧子良要好好辅佐他,用心弘扬治国之道,朝廷内外的各项事务,无论大小都要与萧鸾共同商议,一起作出决定!尚书省的事务是政务的根本,全部委托给右仆射王晏、吏部尚书徐孝嗣;军事谋略,委托给王敬则、陈显达、王广之、王玄邈、沈文季、张瑰、薛渊等人。”

齐武帝(世祖)留心政务,注重把握大局,处事严明果断,郡县官员任职时间较长,地方长官犯法,就依法处死。因此永明年间,百姓富足安乐,盗贼绝迹。但他颇为喜爱游乐宴饮,对于奢华之事,常常说很痛恨,却没能彻底戒除。

郁林王还未即位时,众人都怀疑会拥立萧子良为帝,因此朝堂上下议论纷纷。武陵王萧晔在众人中大声说:“如果立年长的王子,就应该是我;如果立嫡长子的后代,就应该是皇太孙。”因此郁林王即位后对他深为信赖。直阁将军周奉叔、曹道刚向来是郁林王的心腹,都被任命为监殿中直卫;没过几天,又任命曹道刚为黄门郎。

起初,西昌侯萧鸾受到齐高帝(太祖)的喜爱,萧鸾性情节俭朴素,车马服饰、随从仪仗都和普通士人一样,所任官职以严厉能干着称,因此齐武帝也很器重他。齐武帝在遗诏中让竟陵王萧子良辅政,萧鸾掌管尚书省事务。萧子良向来仁厚,不喜欢处理世间事务,于是进一步推让给萧鸾,所以遗诏中说“事务无论大小,都要与萧鸾共同商议”,这是萧子良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