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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西晋崩解始末(2 / 2)

杜曾又给荀崧写信,请求讨伐丹水的贼寇来为自己赎罪,荀崧答应了。陶侃给荀崧写信说:“杜曾凶狠狡猾,是所谓‘枭鸟食母’一样的东西。这个人不死,荆州的土地就不会安宁,您应当记住我的话!”荀崧因为宛城兵力少,就想借杜曾作为外援,所以没有听从。杜曾又率领两千多流亡的人包围襄阳,几天没有攻下,就返回了。

王敦的宠臣吴兴人钱凤,嫉妒陶侃的功劳,便多次出言诋毁他。陶侃将要返回江陵,想拜见王敦为自己辩解。朱伺和安定人皇甫方回劝谏说:“您进去了一定出不来。”可陶侃不听。到了以后,王敦就留住陶侃不让他回去,把他降职为广州刺史,任命自己的堂弟、丞相军咨祭酒王廙为荆州刺史。荆州的将领官吏郑攀、马俊等人拜见王敦,上书请求留下陶侃,王敦发怒,不允许。郑攀等人因为陶侃刚刚消灭了大股贼寇,却反而被罢黜,众人都感到愤怒惋惜;又因为王廙猜忌暴戾,难以共事,于是率领三千部下驻扎在涢口,向西迎接杜曾。王廙被郑攀等人袭击,逃到江安。杜曾与郑攀等人向北迎接第五猗来抵抗王廙。王廙统领各军讨伐杜曾,又被杜曾打败。王敦猜测郑攀是秉承陶侃的旨意,于是身披铠甲手持长矛,几次想杀陶侃,出去又回来。陶侃神色严肃地说:“您果断勇敢,应当裁决天下大事,为什么这样犹豫不决呢!”于是起身去厕所。咨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对王敦说:“周访与陶侃是姻亲,如同左右手,哪有砍断人的左手而右手没有反应的呢!”王敦的心意才消解,就摆设丰盛的宴席为陶侃饯行,陶侃连夜出发,王敦引荐他的儿子陶瞻为参军。

当初,交州刺史顾秘去世,州里的人让顾秘的儿子顾寿代理州里的事务。帐下督梁硕起兵攻打顾寿,并杀了他,梁硕于是独揽交州大权。王机自以为非法占据广州,担心王敦讨伐他,转而请求去交州。恰逢杜弘到王机那里投降,王敦想借王机的力量讨伐梁硕。就把收降杜弘算作王机的功劳,改任王机为交州刺史。王机到了郁林,梁硕迎接前刺史修则的儿子修湛代理州里的事务来抵抗王机。王机不能前进,就又与杜弘以及广州将领温邵、交州秀才刘沈谋划再回去占据广州。陶侃到了始兴,州里的人都说应当观察形势,不能轻易前进。陶侃不听,径直到达广州,各郡县都已经迎接王机了。杜弘派使者假装投降,陶侃知道他的阴谋,进军攻打杜弘,打败了他,于是在小桂擒获了刘沈。派遣督护许高讨伐王机,赶跑了他。王机在路上病死,许高掘出他的尸体,斩了首。将领们都请求乘胜攻打温邵,陶侃笑着说:“我的威名已经显露,何必派兵!只需一封信就自然能平定他。”于是写信告谕温邵。温邵害怕而逃跑,在始兴被追上抓获。杜弘到王敦那里投降,广州于是平定。

陶侃在广州没有什么事务,就每天早上把一百块砖搬到书房外,傍晚又搬回书房内。有人问他原因,他回答说:“我正致力于收复中原,过分安逸,恐怕不能承担大事,所以自己劳累自己罢了。”

王敦任命杜弘为将领,对他宠爱信任。

九月,汉主刘聪派大鸿胪赐给石勒弓箭,策命石勒为陕东伯,允许他独自决定征伐之事,有权任命刺史、将军、地方长官,封爵列侯,每年年底将任职情况汇总上报。

汉国大司马刘曜侵犯北地郡,朝廷下诏任命麹允为大都督、骠骑将军抵御他。冬季,十月,任命索綝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刘曜进军攻克冯翊郡,太守梁肃逃奔万年县。刘曜转而侵犯上郡,麹允撤离黄白城,驻军灵武,但因兵力薄弱,不敢前进。

愍帝多次向丞相司马保征兵,司马保身边的人都说:“被蝮蛇咬伤手,壮士会斩断手腕防止毒扩散。如今胡寇势力正盛,暂且应当切断陇道以观察局势变化。”从事中郎裴诜说:“现在蛇已经咬伤了头,头难道能斩断吗!”司马保这才任命镇军将军胡崧为前锋都督,等各路军队集结后再出发。麹允想护送愍帝去投奔司马保,索綝说:“司马保得到天子,必定会放纵他的私心。”于是作罢。从此长安以西的地区,不再向朝廷进贡,百官饥饿困乏,只能采摘野生谷物维持生存。

凉州军士张冰得到一枚玉玺,上面刻着“皇帝行玺”,献给张实,属官们都来祝贺。张实说:“这不是臣子可以留存的东西。”派使者将玉玺送往长安。

公元316年

春季,正月,司徒梁芬提议追尊吴王司马晏,右仆射索綝等人引用魏明帝的诏书认为不可行;于是追赠司马晏为太保,谥号孝。

汉国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人,都受到宠幸而执掌大权。汉主刘聪在后宫游乐宴饮,有时三天不醒,有时一百天不出后宫;自从去年冬天就不再上朝,政事全委托给相国刘粲,只有杀人、任官之事才让王沈等人进宫禀报。王沈等人常常不禀报,而是按自己的私情决断,所以有功勋的旧臣有的得不到任用,而奸邪小人有的几天之内就升到二千石的职位。军队年年征战,将士们没有钱帛的赏赐,而后宫妃嫔的家族,连僮仆都得到赏赐,动辄几千万。王沈等人的车马服饰、宅第超过诸王,他们的子弟、内外亲属担任郡守县令的有三十多人,都贪婪残暴,成为百姓的祸害。靳准全族都谄媚侍奉他们。

郭猗和靳准都与太弟刘乂有怨仇,郭猗对相国刘粲说:“殿下是光文帝的嫡孙,主上的嫡子,天下人无不归心,为什么要把天下让给太弟呢!况且我听说太弟和大将军(刘敷)谋划趁三月上巳节大宴时作乱,事情成功后,许诺以主上为太上皇,大将军为皇太子,又许诺卫军(刘劢)为大单于。三王处于不容置疑的地位,手中都握有重兵,要是凭借这些举事,没有不成功的。然而二王贪图一时的利益,不顾及父兄,事情成功之后,主上难道能保全性命吗?殿下兄弟,自然更不用说了;东宫、相国、单于的位置,将会落到武陵王(刘乂之子)兄弟手中,他们怎肯让给别人呢!如今祸患的日期很近了,应当及早谋划。我多次向主上说明,主上笃于兄弟友爱,因为我是受过宫刑的人,终究不相信我。希望殿下不要泄露,秘密上表陈述情况。殿下如果不信我,可以召见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惇,给予他们恩惠,允许他们自首,向他们询问,一定能知道实情。”刘粲答应了。郭猗秘密对王皮、刘惇说:“二王谋反的情况,主上和相国都知道了,你们参与了吗?”二人惊慌地说:“没有。”郭猗说:“这件事已经决定了,我怜悯你们的亲友都会被灭族啊!”于是抽噎流泪。二人大为恐惧,叩头哀求。郭猗说:“我为你们考虑,你们能按我说的做吗?相国问你们,你们只说‘有这事’;如果责怪你们不先禀报,你们就说‘臣实在罪该万死。但想到主上宽厚仁慈,殿下和睦亲善,倘若说了不被相信,就会陷入诬告陷害的不测之罪,所以不敢说啊。’”王皮、刘惇答应了。刘粲召见询问他们,二人虽然不是同时到的,但言辞一模一样,刘粲就认为确实如此。

靳准又劝刘粲说:“殿下应当自己住进东宫,兼任相国,让天下人早有归属。如今路上的人都说,大将军、卫将军要奉太弟发动变乱,约定在暮春时节;如果让太弟得到天下,殿下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刘粲说:“我该怎么办呢?”靳准说:“有人告发太弟谋反,主上一定不信。应当放宽对东宫的禁令,让宾客能够往来;太弟向来喜欢接待士人,一定不会对此有疑虑,那些轻薄小人不可能没有迎合太弟的心意而为他谋划的。然后我为殿下公开上表揭发他的罪行,殿下逮捕那些与太弟有来往的宾客审问,供词一旦齐备,主上就没有不信的道理了。”刘粲于是命令卜抽带兵撤离东宫。

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廉正直,向来憎恶王沈等人,即使在公座上,也不曾和他们说话,王沈等人深深忌恨他们。侍中卜干对陈休、卜崇说:“王沈等人的势力足以扭转天地,你们自己估量一下,论亲近贤能,比起窦武、陈蕃如何?”陈休、卜崇说:“我们年纪超过五十,职位已经很高,只差一死了!为忠义而死,才是死得其所;怎能低头哈腰侍奉宦官呢!走吧卜公,不要再多说了!”

二月,汉主刘聪出宫来到上秋阁,下令逮捕陈休、卜崇以及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彧、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谐,把他们全部处死,这些人都是宦官所憎恶的。卜干哭着劝谏说:“陛下正殷切地寻求贤才,却一下子杀戮七位卿大夫,他们都是国家的忠良,恐怕不可以啊!假使陈休等人有罪,陛下不把他们交给有关部门,公开揭露他们的罪状,天下人怎么会知道呢!诏书还在我这里,没敢宣布,希望陛下仔细考虑!”说着叩头流血。王沈呵斥卜干说:“卜侍中想违抗诏令吗!”刘聪一甩衣服进宫,并把卜干免为平民。

太宰河间王刘易、大将军勃海王刘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王刘延等人都到皇宫门前上表劝谏说:“王沈等人假传圣旨,欺骗天地日月,对内谄媚陛下,对外讨好相国,他们的权势之重,和君主相当,大量培植奸党,毒害遍及天下。他们知道陈休等人是忠臣,为国家尽忠,担心被揭发奸情,所以巧言诬陷。陛下不加审察,就对他们施以极刑,悲痛震撼天地,无论贤愚都感到伤心恐惧。如今残存的晋朝还没消灭,巴、蜀不肯归顺,石勒图谋占据赵、魏地区,曹嶷想在全齐称王,陛下的心腹四肢,哪里没有祸患!却又让王沈等人助纣为虐,这是诛杀巫咸(上古贤臣)、扁鹊(古代名医),我们担心国家就此病入膏肓,以后即使想挽救,也来不及了。请求罢免王沈等人的官职,并交给有关部门治罪。”刘聪把奏表拿给王沈等人看,还笑着说:“这群小子被陈元达引诱,都变成了傻子。”王沈等人叩头哭着说:“我们是小人,过分蒙受陛下赏识提拔,得以在宫中侍奉;而王公、朝臣像仇恨贼寇一样痛恨我们,又深深怨恨陛下。希望把我们煮杀,那么朝廷自然会和睦安宁。”刘聪说:“这些狂言乱语是常有的事,你们有什么可怨恨的!”刘聪向相国刘粲问起王沈等人,刘粲极力称赞王沈等人忠诚清廉;刘聪很高兴,封王沈等人为列侯。

太宰刘易又到皇宫门前上疏极力劝谏,刘聪大怒,亲手撕碎他的奏疏。三月,刘易愤恨而死。刘易向来忠诚正直,陈元达依靠他作为后援,才能尽情劝谏。到刘易死后,陈元达哭得很悲痛,说:“‘贤人死亡,国家衰败。’我既然不能再进言,何必默默苟活呢!”回家后自杀了。

当初,代王拓跋猗卢喜爱小儿子拓跋比延,想立他为继承人,让长子拓跋六修出去居住在新平城,并且废黜了他的母亲。拓跋六修有一匹骏马,能日行五百里,拓跋猗卢把马夺过来,给了拓跋比延。拓跋六修来朝见,拓跋猗卢让他拜见拓跋比延,拓跋六修不肯。拓跋猗卢就让拓跋比延坐在自己的步辇上,派人引导随从出游。拓跋六修远远望见,以为是拓跋猗卢,在路边伏身下拜;走近后,才知道是拓跋比延,拓跋六修羞愧愤怒地离开。拓跋猗卢召见他,他不来,拓跋猗卢大怒,率领部众讨伐他,反被拓跋六修打败。拓跋猗卢换上平民衣服逃到民间,一个卑贱的妇人认出了他,于是被拓跋六修杀死。拓跋普根原先驻守在外境,听说发生祸难赶来,攻打拓跋六修,把他消灭了。

拓跋普根代立为代王,国内大乱,老部下和新归附的人互相猜疑,交替互相残杀。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长期辅佐拓跋猗卢,被众人依附,他们谋划归顺刘琨,于是对众人说:“听说老部下忌恨新归附的人强悍善战,想把他们全部杀掉,怎么办?”晋人和乌桓人都很害怕,说:“生死跟随二位将军!”于是卫雄、箕澹和刘琨的人质拓跋遵率领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十万头归附刘琨。刘琨非常高兴,亲自到平城安抚接纳他们,刘琨的兵力从此重新振作起来。

夏季,四月,拓跋普根去世。他的儿子刚刚出生,拓跋普根的母亲惟氏拥立这个婴儿继位。

张实下令:所属官吏百姓中,有能指出他过失的,奖赏布帛、羊、米。贼曹佐高昌人隗瑾说:“如今明公处理政务,事无巨细都亲自决断,有时调兵下令,府署官员都不知道;万一有失误,批评指责就无从分辩。下属畏惧威严,只是被动接受命令而已。这样的话,即使悬赏千金,终究还是没人敢说话。我认为应当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聪明,所有政务都广泛征询下属意见,让他们各抒己见,然后采纳施行,那么好的建议自然会来,何必用奖赏呢!”张实很高兴,听从了他的建议,把隗瑾的职位提升了三级。张实派遣将军王该率领五千步兵骑兵入关救援长安,并且送去各郡的贡品和户籍账目。朝廷下诏任命张实为都督陕西诸军事,任命张实的弟弟张茂为秦州刺史。

石勒派石虎到廪丘攻打刘演,幽州刺史段匹磾派他的弟弟段文鸯救援;石虎攻克廪丘,刘演逃到段文鸯的军中,石虎俘获刘演的弟弟刘启后返回。

宁州刺史王逊,严厉凶暴,喜好杀人。五月,平夷太守雷炤、平乐太守董霸率领三千多家反叛,投降成汉。

六月,丁巳朔日,发生日食。

秋季,七月,汉国大司马刘曜包围北地太守麹昌,大都督麹允率领三万步兵骑兵救援。刘曜在城周围放火,浓烟蔽天,派间谍欺骗麹允说:“郡城已经陷落,去了也来不及了!”麹允的部众恐惧溃散。刘曜在磻石谷追上并打败麹允,麹允逃回灵武,刘曜于是夺取了北地。

麹允性情仁厚,没有威严和决断力,喜欢用爵位取悦别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兼任征、镇将军,持节,加授侍中、常侍;乡村坞堡的主帅,即使势力小的也被授予银青将军的称号;然而恩惠不能施及下层,所以将领们骄横放纵,士兵们离心怨恨。关中危急混乱,麹允向焦嵩告急;焦嵩向来轻视麹允,说:“等麹允陷入困境,再去救他。”

刘曜进军到泾阳,渭水以北各城全部溃败。刘曜俘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刘曜早就听说鲁充贤能,悬赏活捉他,见到鲁充后,赐给他酒说:“我得到你,平定天下就不在话下了!”鲁充说:“我身为晋朝将领,国家败亡,不敢求活。如果蒙受您的恩德,快点死是我的幸运。”刘曜说:“真是义士啊。”于是赐给他剑,让他自杀。梁纬的妻子辛氏,容貌美丽,刘曜召见她,想娶她为妻,辛氏大哭说:“我的丈夫已经死了,从道义上讲我不能独自存活,况且一个妇人侍奉两个丈夫,明公又怎么会用我呢!”刘曜说:“真是贞女啊。”也听任她自杀,都按礼仪安葬了他们。

汉主刘聪立已故张皇后的侍婢樊氏为上皇后,除了三位皇后之外,佩戴皇后玺绶的还有七人。受宠的姬妾掌权,刑罚奖赏混乱。大将军刘敷多次哭泣着恳切劝谏,刘聪发怒说:“你想让你老子快点死吗?为什么早晚都来哭哭啼啼的!”刘敷忧虑愤恨,生病去世。

河东、平阳发生严重蝗灾,百姓流亡饿死的有十分之五六。石勒派遣他的部将石越率领两万骑兵驻守并州,招纳流民,归附他的百姓有二十万户。刘聪派使者责备石勒,石勒不接受命令,暗中与曹嶷勾结。

八月,汉国大司马刘曜逼近长安。

九月,汉主刘聪在光极殿宴请群臣,召来太弟刘乂。刘乂容貌憔悴,鬓发苍白,哭泣着认罪道歉,刘聪也为他痛哭;于是开怀畅饮,极尽欢乐,对待刘乂像当初一样。

焦嵩、竺恢、宋哲都率军救援长安,散骑常侍华辑统领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军队,驻守霸上,都畏惧汉国军队强大,不敢前进。相国司马保派遣胡崧率兵入关救援,在灵台攻打汉国大司马刘曜,打败了他。胡崧担心国家威势重振后,麹允、索綝的势力会强盛,于是率领城西各郡军队驻守渭北不再前进,随后返回槐里。

刘曜攻陷长安外城,麹允、索綝退守内城坚守。内外联系断绝,城中饥荒极其严重,一斗米价值二两金子,出现人吃人的现象,死去的人超过大半,逃亡无法制止,只有凉州来的一千名义兵,誓死坚守不后退。太仓有几十块酒曲,麹允把它碾成碎末煮成粥给愍帝吃,不久也吃光了。冬季,十一月,愍帝哭着对麹允说:“如今困窘到这种地步,外面没有救援,应当忍辱出城投降,来让百姓活命。”接着叹息说:“耽误我的大事的,是麹、索二公啊!”派侍中宗敞向刘曜送上降书。索綝暗中留住宗敞,让他的儿子劝刘曜说:“现在城中粮食还足够支撑一年,不容易攻克,如果答应给我车骑将军、仪同三司、万户郡公的职位,我请求献城投降。”刘曜斩杀了索綝的儿子并送回尸首,说:“帝王的军队,凭借道义行事。我领兵十五年,从未用诡计打败别人,必定要竭尽兵力,然后攻取城池。如今索綝说这样的话,天下的邪恶是一样的,就替你们杀了他。如果城中的兵力粮食确实没耗尽,就可以尽力固守;如果粮食耗尽兵力微弱,也应该早点醒悟天命。”

甲午日,宗敞到达刘曜的军营;乙未日,愍帝乘坐羊车,袒露上身、口衔玉璧、用车载着棺材出城东门投降。群臣痛哭失声,攀着车辕拉住愍帝的手,愍帝也悲痛得不能自已。御史中丞冯翊人吉朗叹息说:“我智谋不能谋划国事,勇气不能为国战死,怎能忍受君臣一起投降,面朝北侍奉贼寇呢!”于是自杀。刘曜焚烧了棺材,接受了玉璧,派宗敞侍奉愍帝回宫。丁酉日,刘曜将愍帝及公卿以下官员迁到自己的军营;辛丑日,把他们送到平阳。壬寅日,汉主刘聪亲临光极殿,愍帝在殿前叩头拜谒。麹允趴在地上痛哭,扶都扶不起来。刘聪发怒,把他囚禁起来,麹允自杀。刘聪任命愍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任命大司马刘曜为假黄钺、大都督、督陕西诸军事、太宰,封秦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麟嘉。因麹允忠诚刚烈,追赠车骑将军,谥号节愍侯。因索綝不忠,在都市斩杀。尚书梁允、侍中梁浚等人及各郡太守都被刘曜杀死,华辑逃奔南山。

对此,干宝评论说:“从前高祖宣皇帝(司马懿),凭借雄才大略,顺应时势而起,性情深沉如同城府,却能宽厚容纳他人;施行权术驾驭万物,又能识别人才善于选拔。于是百姓亲附有才能的人,国家的根基开始构建。世宗(司马师)继承基业,太祖(司马昭)延续大业,都废除了异心图谋,融合了前人的功业。到了世祖(司马炎),终于登上皇位,用仁爱厚待百姓,用节俭满足用度,平和而不放纵,宽厚而能决断,统一了唐、虞时代的旧疆域,向八方颁布历法,当时有‘天下无穷人’的谚语,虽然太平盛世尚未完全实现,也足以表明百姓安居乐业了。

武皇(司马炎)去世后,陵墓的泥土还没干,变乱灾难就接连发生。宗室子弟没有起到藩篱屏障的作用,朝廷大臣没有让人敬仰的威望,早上还是伊尹、周公一样的贤臣,晚上就变成夏桀、盗跖一样的恶人;国家政权交替落入乱人手中,禁军分散到四方,地方长官没有稳定的镇守力量,关隘城门没有牢固的防守。戎人、羯人称帝,怀帝、愍帝失去尊严,为什么呢?是因为树立的藩王失去权力,托付的大臣没有才能,礼、义、廉、耻四维没有伸张,而苟且的政令太多了。

根基广阔就难以倾倒,根系深厚就难以拔除,治理合乎节度就不会混乱,人心团结就不会变迁。从前拥有天下的人之所以能长久,就是用了这种方法。周朝从后稷爱护百姓开始,经过十六代王到周武王才君临天下,它积累的根基、树立的根本,如此牢固。如今晋朝的兴起,它创建基业、树立根本,本来就和前代不同。加上朝廷缺少纯德之人,乡里没有忠贞不二的老者,风俗荒淫邪僻,羞耻与崇尚的东西失当。学者以庄子、老子的学说为宗旨而贬黜《六经》,清谈者以虚无放达为辩才而轻视名节操守,修身者以放纵污浊为通达而狭隘地看待气节信用,求官者以苟且得到为可贵而鄙视正当的行为,当官者以空谈为高明而嘲笑勤恳谨慎。因此刘颂屡次谈论治国之道,傅咸常常纠正邪恶匡正风气,都被称为俗吏;那些依仗虚浮旷达、敷衍塞责没有主见的人,都在天下名声显赫。至于像周文王那样太阳偏西还没时间吃饭,仲山甫那样早晚不懈怠的人,大概都被嗤笑贬斥为尘土了!因此毁誉混淆了善恶的实质,真情邪念都奔忙于财货欲望的道路,选拔官员的人为别人挑选官职,当官的人为自身谋取利益,世家大族、皇亲国戚的子弟,超越等级,不拘泥于资历次序。世间众人,都是争名夺利的人;众多官员,没有推让贤才的举动。刘子真着《崇让论》却没人省悟,刘子雅制定九班选官制度却不能施行。那些妇女不懂纺织,放纵性情而行事,有的违背公婆,有的残杀妾婢,父亲兄长不怪罪她们,天下人也不非议她们。礼法刑政,在这里严重败坏。‘国家将要灭亡,根本必定先倒塌’,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因此观察阮籍的行为就可察觉礼教崩溃松弛的原因,考察庾纯、贾充的争执就可看出朝廷大臣多有邪僻,考究平定吴国的功劳就可知道将帅的不谦让,思索郭钦的谋略就可醒悟戎狄有可乘之机,阅览傅玄、刘毅的言论就可了解百官的邪恶,核查傅咸的奏疏、《钱神论》就可看到宠信贿赂的盛行。民风国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即使以中等才能、遵守成法的君主来治理,尚且担心导致祸乱,何况我们的惠帝以放荡的品性君临天下呢!怀帝在动乱中继位,被强臣牵制;愍帝在流亡之后,只守着虚名。天下的大势已经失去,不是闻名于世的雄才,不能再收复了!”

石勒在坫城包围乐平太守韩据,韩据向刘琨求救。刘琨刚刚得到拓跋猗卢的部众,想凭借他们的锐气讨伐石勒。箕澹、卫雄劝谏说:“这些人虽然是晋朝百姓,却长久沦陷在异族地区,没有熟悉明公的恩德信义,恐怕难以任用。不如暂且对内收集鲜卑剩下的粮食,对外抢掠胡贼的牛羊,关闭关卡据守险要,从事农耕休整军队,等他们被教化感化、明晓道义后,再任用他们,那么功业没有不成功的!”刘琨不听,征发全部部众,命令箕澹率领两万步兵骑兵为前锋,刘琨驻守广牧,作为声援。

石勒听说箕澹到来,将要迎击。有人说:“箕澹兵马精锐强盛,锋芒不可阻挡,不如暂且领兵躲避,深挖壕沟高筑壁垒,来挫伤他们的锐气,必定能万无一失。”石勒说:“箕澹的军队虽然众多,但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号令不统一,有什么精锐强盛的!如今敌寇即将到来,怎么能舍弃离开!大军一动,难道容易中途返回!如果箕澹乘我们后退而进逼,只担心逃跑溃散都来不及,哪里能深挖壕沟高筑壁垒呢!这是自取灭亡的道路。”立刻斩杀了说话的人。任命孔苌为前锋都督,命令三军:“后出发的人斩首!”石勒占据险要地形,在山上设置疑兵,前面设下两处埋伏,派出轻骑兵与箕澹交战,假装不能取胜而逃跑。箕澹出兵追击,进入埋伏圈。石勒前后夹击箕澹的军队,大败敌军,缴获铠甲马匹数以万计。箕澹、卫雄率领一千多骑兵逃奔代郡,韩据放弃城池逃走,并州地区震惊恐惧。

十二月,乙卯朔日,发生日食。

司空长史李弘献出并州投降石勒。刘琨进退失据,不知怎么办,段匹磾派使者邀请他,己未日,刘琨率领部众从飞狐投奔蓟城。段匹磾见到刘琨,非常亲近敬重,与他联姻,约定为兄弟。石勒将阳曲、乐平的百姓迁到襄国,设置地方长官后返回。

孔苌在代郡攻打箕澹,将他杀死。

孔苌等人攻打贼寇首领马严、冯?,很久不能攻克,司州、冀州、并州、兖州的几万流民在辽西,互相招引,百姓不能安心从业。石勒向濮阳侯张宾询问计策,张宾说:“马严、冯?本来不是您的深仇大恨,流民都有留恋故土的心意,如今回师整顿军队,选拔优秀的地方长官让他们招抚怀柔,那么幽州、冀州的贼寇不久就可肃清,辽西的流民将会相继前来归附了。”石勒于是召回孔苌等人,任命武遂令李回为易北督护,兼高阳太守。马严的士兵向来佩服李回的威望恩德,大多背叛马严归附李回,马严恐惧而出逃,投水而死。冯?率领部众投降。李回迁到易京居住,流民归附他的在路上接连不断。石勒高兴,封李回为弋阳子,增加张宾一千户食邑,晋升为前将军;张宾坚决推辞不接受。

丞相司马睿听说长安失守,出兵驻扎在野外,亲自穿上铠甲头盔,向四方发布檄文,约定日期北伐。因漕运延误期限,丙寅日,斩杀督运令史淳于伯。行刑的人用刀擦拭柱子,血逆流而上,到柱子顶端二丈多高才流下,观看的人都认为淳于伯冤枉。丞相司直刘隗上奏说:“淳于伯的罪过不至于处死,请罢免从事中郎周莚等人的官职。”于是右将军王导等人上疏承担过失,请求解职。司马睿说:“政令刑罚失当,都是我愚昧不明造成的。”对任何人都不追究。

刘隗性情刚直,喜欢攻讦别人,当时的名士多被他弹劾,司马睿大都宽容赦免,因此众人的怨恨都集中到刘隗身上。南中郎将王含,是王敦的哥哥,因家族势力强大地位显赫,骄傲放纵,一次请求任命参军僚属及地方长官达二十多人,大多不称职;刘隗弹劾王含,措辞非常严厉,事情虽然被搁置,但王氏家族深深忌恨他。

丞相司马睿任命邵续为冀州刺史。邵续的女婿广平人刘遐在黄河、济水之间聚集部众,司马睿任命刘遐为平原内史。

拓跋普根的儿子又去世了,国人拥立他的叔父拓跋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