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十一
公元314年
春季，正月，辛未日，有个像太阳一样的东西坠落到地上；又有三个太阳相连，从西方出现向东运行。
丁丑日，宣布大赦。
这时，有流星从牵牛星方向出现，进入紫微垣，光芒照亮大地，最后坠落在平阳以北，变成肉，长度三十步，宽度二十七步。汉主刘聪对此感到非常厌恶，就询问公卿大臣。陈元达认为：“这是女宠太盛，将要亡国的征兆。”刘聪说：“这是阴阳变化的道理，和人事有什么关系！”刘聪的皇后刘氏贤明，刘聪要是做了不合道义的事，刘氏便常常规劝纠正他。己丑日，刘氏去世，谥号为武宣。从此之后，受宠的姬妾竞相进身，后宫秩序混乱。
随后，刘聪开始设置丞相等七公；又设置辅汉等十六大将军，给他们各自配备二千士兵，还用自己的儿子们担任这些职务；还设置左右司隶，他们各自统领二十多万户，每万户设置一个内史；单于左右辅，各自主管六夷十万落，每万落设置一个都尉；左、右选曹尚书，共同掌管选拔举荐官吏之事。从司隶以下的六个官职，地位都仅次于仆射。又任命他的儿子刘粲为丞相、兼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晋王。江都王刘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刘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顗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朱纪为大司空，中山王刘曜为大司马。壬辰日，王子春等人和王浚的使者到达襄国，石勒藏起自己的精锐士兵和精良铠甲，故意让年老体弱的士兵和空虚的府库显现出来给使者看，又面向北方拜见使者并接受王浚的书信。王浚赠给石勒拂尘，石勒假装不敢拿，并把它悬挂在墙上，早晚都要拜见它，还说：“我不能见到王公，见到他所赐的东西，就像见到王公一样。”又派遣董肇向王浚献上表章，并约定在三月中旬亲自到幽州尊奉王浚为帝；同时也给枣嵩写信，请求担任并州牧、广平公。
接着，石勒向王子春询问王浚的政事，王子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百姓没有粮食吃，王浚囤积了一百万斛粮食，却不能救济灾民，刑罚政令苛刻残酷，赋税徭役繁重，忠臣贤士离心离德，夷狄外族反叛。人人都知道他将要灭亡了，而王浚却意气自得，毫无畏惧之心，还在设置台阁，排列百官，自认为汉高祖、魏武帝都比不上他。”石勒拍着几案笑着说：“王彭祖确实可以擒获了。”王浚的使者回到蓟城，详细禀报说“石勒兵力薄弱，忠诚没有二心。”王浚对此非常高兴，行事就更加骄傲懈怠了，也不再设置防备了。
此时，杨虎掳掠汉中的官吏百姓投奔成汉，梁州人张咸等人起兵驱逐杨难敌。杨难敌离开后，张咸把那片土地归降成汉，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都被成汉占有。成汉主李雄任命李凤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
李雄虚心纳贤，根据才能授予官职；命令太傅李骧在境内安抚百姓，李凤等人在境外招纳怀柔；刑罚政令宽松简明，监狱里没有滞留的囚犯；又兴办学校，设置史官。他向百姓征收赋税，男丁每年缴纳三斛谷物，女丁缴纳一半，有疾病的再缴纳一半。每户缴纳的绢不超过几丈，绵不超过几两。事务少徭役稀，百姓大多富裕充实，新归附的人都免除赋税徭役。当时天下大乱，而蜀地独自安定无事，年年谷物丰收，以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汉嘉夷王冲归、朱提人审炤、建宁人爨畺都归附了他。巴郡曾经告急，说有晋朝的军队出现。李雄说：“我常常担心琅邪王势力微弱，最终会被石勒消灭，对此深感忧虑，没想到他还能起兵，这真让人高兴。”然而李雄朝廷没有礼仪法度，爵位泛滥；官吏没有俸禄，就从百姓那里获取；军队没有编制，号令不严肃；这是他的不足之处。
二月，壬寅日，朝廷任命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任命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任命荀组为司空、领尚书左仆射兼司隶校尉，掌管留台事务；任命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朝廷因张轨年老多病，就任命他的儿子张实为副刺史。
此时，石勒整顿军队，准备袭击王浚，却犹豫不决没有出兵。张宾说：“袭击别人，应当出其不意。如今军队整顿多日却不出发，难道是担心刘琨以及鲜卑、乌桓成为我们的后患吗？”石勒说：“是的。那该怎么办呢？”张宾说：“那三方的智谋勇力都比不上将军您，将军即使远出，他们也一定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他们不会想到将军能孤军深入千里攻取幽州。轻装部队往返，超不过二十天，假使他们有偷袭的想法，等他们商议出兵，我们已经回来了。而且刘琨、王浚，虽然同是晋朝大臣，实际上是仇敌。如果给刘琨送去书信，送上人质请求和解，刘琨必定会对我们的臣服感到高兴，也会对王浚的灭亡感到快意，终究不会救援王浚而袭击我们。用兵贵在神速，不要错失时机。”石勒说：“我还没弄明白的事，右侯您已经弄明白了，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于是石勒率军趁夜点火行军，到达柏人县，杀了主簿游纶，因为游纶的哥哥游统在范阳，担心他泄露军事机密。接着，石勒派遣使者给刘琨送去书信并献上人质，自己陈述罪行，请求讨伐王浚来为自己赎罪。刘琨看后非常高兴，便向各州郡发布檄文，称“自己与拓跋猗卢正商议讨伐石勒，石勒走投无路，请求攻取幽州来赎罪。现在即将派遣拓跋六修向南袭击平阳，除掉僭越伪立的逆贼，降服知道自己必死的逃亡羯人。顺应天意民心，辅佐尊奉皇室，这是往年积累的忠诚得到神灵保佑的结果啊！”
三月，石勒的军队到达易水，王浚的督护孙纬迅速派人禀报王浚，准备率兵抵抗石勒，游统阻止了他。王浚的将领佐官们都说：“胡人贪婪而无信用，一定有诡计，请攻打他们。”王浚发怒说：“石公前来，正是要尊奉拥戴我，敢说攻打的人斩首！”众人因此不敢再说话。王浚设置宴席等待石勒。壬申日，石勒清晨到达蓟城，呵斥守门人开门；又怀疑里面有伏兵，就先赶了几千头牛羊，声称是进献的礼物，实际上是想堵塞各条街巷。王浚这才害怕起来，坐立不安。石勒进城后，就放纵士兵大肆抢掠，王浚身边的人请求抵御，但王浚还是不允许。直到石勒登上王浚的厅堂，王浚才走出大堂，石勒的士兵抓住了他。石勒召来王浚的妻子，和她并排坐下，又让王浚站在面前。王浚骂道：“胡奴竟敢欺骗你老子，为什么如此凶逆！”石勒说：“您位居朝廷高官，手握强兵，却坐视本朝倾覆，始终不救援，还想自立为天子，这不是凶逆吗！又委任奸邪贪婪之人，残害百姓，杀害忠良，祸害遍及燕地，这是谁的罪过呢！”随即，石勒派他的将领王洛生率领五百骑兵先把王浚押送到襄国。王浚自己投水自杀，被人捞上来捆绑好，在襄国的街市上斩首。
随后，石勒杀掉王浚麾下的精兵一万人，王浚的将领佐官们争相到军门谢罪，赠送的财物络绎不绝；只有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不到，石勒召来他们并责备说：“王浚暴虐，我讨伐诛杀了他，众人都来庆贺谢罪，你们二人偏偏和他一同作恶，凭什么觉得能逃脱杀戮呢！”他们回答说：“我们世代在晋朝做官，蒙受晋朝的荣华俸禄，王浚虽然凶暴粗野，终究还是晋朝的藩臣，所以我们跟随他，不敢有二心。明公如果不修养德义，专门依靠威势刑罚，那么我们死也是分内之事，又有什么可逃的呢！请让我们去死吧。”说完，他们不拜谢就退了出去。石勒又召来他们并道歉，用宾客的礼节对待他们。荀绰是荀勖的孙子。石勒指责朱硕、枣嵩等人收受贿赂扰乱政务，成为幽州的祸患，又斥责游统对所侍奉的主人不忠，把他们都杀了。随后下令查抄王浚将领佐官、亲戚的家产，都达到万万钱，只有裴宪、荀绰仅有一百多套书，盐和米各十多斛而已。石勒说：“我不庆幸得到幽州，庆幸得到这两个人。”说完，就任命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接着开始遣送流民，让他们各自返回乡里。石勒在蓟城停留了两天，焚烧了王浚的宫殿，任命前尚书燕国人刘翰代理幽州刺史，戍守蓟城，设置地方长官后返回。孙纬半路截击，石勒勉强得以逃脱。
石勒回到襄国，派遣使者献上王浚的首级向汉国报捷，汉国任命石勒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加封邑十二个郡；石勒坚决推辞，只接受了两个郡。
刘琨向拓跋猗卢请求出兵攻打汉国，恰逢拓跋猗卢部下的一万多家杂胡谋划响应石勒，拓跋猗卢把他们全部诛杀了，所以没能按约定时间赶赴刘琨那里。刘琨知道石勒没有投降的意思，于是非常恐惧，就上奏表说：“东北八州，石勒消灭了其中七个；先朝授予的州郡，留存下来的只有我这里了。石勒占据襄国，与我隔山相望，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达，城坞中的人都惊恐害怕，我虽然心怀忠诚愤慨，却力不从心啊！”
刘翰不愿意归附石勒，于是归顺了段匹磾，段匹磾就此占据了蓟城。王浚的从事中郎阳裕，是阳耽哥哥的儿子，逃奔到了令支，依附段疾陆眷。会稽人朱左车、鲁国人孔纂、泰山人胡母翼从蓟城逃奔到昌黎，依附慕容廆。当时中原地区的流民归附慕容廆的有几万家，慕容廆把冀州人安置在冀阳郡，豫州人安置在成周郡，青州人安置在营丘郡，并州人安置在唐国郡。
当初，王浚任命邵续为乐陵太守，驻守厌次。王浚败亡后，邵续归附了石勒，石勒任命邵续的儿子邵乂为督护。王浚所任命的勃海太守、东莱人刘胤放弃郡城依附邵续，对邵续说：“大凡建立大功，必须依仗大义。您是晋朝的忠臣，怎么能归附贼人玷污自己呢！”恰逢段匹磾写信邀请邵续一同归附左丞相司马睿，邵续听从了他的建议。他的部下都说：“如今放弃石勒归附段匹磾，那邵乂怎么办？”邵续哭着说：“我难道能为了顾念儿子而做叛臣吗！”于是杀了几个持异议的人。石勒听说后，就杀了邵乂。邵续派遣刘胤出使江东，司马睿任命刘胤为参军，任命邵续为平原太守。石勒派兵包围了邵续，段匹磾派他的弟弟段文鸯前去救援，石勒带兵退去。
此时，襄国发生大饥荒，二升谷子价值一斤银子，一斤肉价值一两银子。
杜苾的部将王真在休障袭击陶侃，陶侃逃到滠中。周访救援陶侃，攻打杜苾的军队，并打败了他们。
夏季，五月，西平武穆公张轨病重，留下遗令：“文武将佐，务必安抚百姓，上要想着报效国家，下要想着安定家族。”己丑日，张轨去世；长史张玺等人上表奏请世子张实代理父亲的职位。
汉国中山王刘曜、赵染侵犯长安。六月，刘曜驻守渭汭，赵染驻守新丰，索綝率兵出城抵抗。赵染有轻视索綝的神色，长史鲁徽说：“晋朝的君臣，自己知道力量悬殊，将会拼死和我们作战，不能轻视他们。”赵染说：“以司马模的强大，我打败他如同摧枯拉朽；索綝这小子，难道能弄脏我的马蹄、刀刃吗！”清晨，赵染率领几百名轻骑兵迎击索綝，还说：“定要俘获索綝后再吃饭。”索綝与赵染在城西交战，赵染兵败而回，后悔说：“我不听鲁徽的话才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脸面见他！”于是先下令斩杀鲁徽。鲁徽说：“将军因愚昧固执而失败，却又忌恨先前直言、忌恨胜过自己的人，诛杀忠良来发泄愤怒，天地之间还有公道，将军难道能寿终正寝吗！”朝廷下诏加授索綝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秉承皇帝旨意行事。
刘曜、赵染又与将军殷凯率领几万部众逼近长安，麹允在冯翊迎战，麹允战败，收兵回营；夜里，袭击殷凯的军营，殷凯战败身亡。刘曜于是回军到怀县攻打河内太守郭默，布列三个营垒包围了他。郭默粮食耗尽，把妻子儿女送去作为人质，向刘曜请求买粮；买完粮后，又环城固守。刘曜发怒，就把郭默的妻子儿女沉入黄河，然后攻打怀县。郭默想投奔在新郑的李矩，李矩派他的外甥郭诵前去迎接。郭诵兵力少，因此不敢前进。恰逢刘琨派遣参军张肇率领五百多名鲜卑骑兵前往长安，因道路堵塞不通，返回时经过李矩的军营，李矩劝说张肇，让他攻打汉国军队。汉国军队望见鲜卑骑兵，不战而逃，郭默于是率领部众归附李矩。这时，汉主刘聪召刘曜回军驻守蒲坂。
秋季，赵染攻打北地，麹允抵抗，赵染中箭而死。
石勒开始命令各州郡核实户口，每户缴纳二匹帛、二斛谷。
冬季，十月，朝廷任命张实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
十一月，汉主刘聪任命晋王刘粲为相国、大单于，总揽朝政。刘粲年轻时有杰出的才能，但自从担任宰相后，就变得骄横奢侈、专权放纵，疏远贤能之人，亲近奸邪小人，为政严厉苛刻，刚愎自用，不纳劝谏，因此国内的人开始厌恶他。
周勰根据父亲的遗愿，趁着吴地百姓对朝廷的怨恨，就谋划叛乱；他让吴兴功曹徐馥假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周札的命令，聚集部众，以讨伐王导、刁协为名，地方豪杰纷纷归附他，孙皓的族人孙弼也在广德起兵响应。
公元315年
春季，正月，徐馥杀死吴兴太守袁琇，聚集了几千人，想尊奉周札为首领。周札听说后，心中大为震惊，就把这事告诉了义兴太守孔侃。周勰知道周札的想法不同，所以不敢贸然行动。徐馥的同党感到恐惧，就攻打徐馥，并把他杀了；孙弼也死了。周札的儿子周续也聚集部众响应徐馥，左丞相司马睿商议发兵讨伐他。王导说：“现在派兵少了不足以平定乱贼，派兵多了又会使根基空虚。周续的族弟、黄门侍郎周莚，忠诚果敢有谋略，请求派周莚独自前往，足以诛杀周续。”司马睿听从了他的建议。周莚日夜兼程，到达郡城，正要进城，在门口遇到周续，就对周续说：“我应当和您一起去拜见孔府君，有事情商议。”周续不肯进去，周莚就拉着逼迫他一起去。坐下后，周莚对孔侃说：“府君怎么把叛贼放在座位上？”周续在衣服里常藏着刀，立即拔刀逼近周莚，周莚喝令郡府的传教吴曾上前击杀了周续。周莚于是想诛杀周勰，但周札不允许，并把罪名推到堂兄周邵身上，杀了周邵。周莚不回家探望母亲，就径直离去，母亲匆忙追他。司马睿任命周札为吴兴太守，周莚为太子右卫率。因为周氏是吴地的豪门望族，所以没有彻底追究，还像以前一样安抚周勰。
朝廷下诏命平东将军宋哲驻守华阴。
成汉君主李雄册立任氏为皇后。
二月，丙子日，朝廷任命琅邪王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南阳王司马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刘琨推辞司空一职，不接受任命。
南阳王司马模失败时，都尉陈安前往秦州归附世子司马保，司马保命令陈安率领一千多人讨伐叛乱的羌人，对他宠信优待很深厚。司马保的部将张春嫉妒陈安，就诬陷他，说他有二心，请求除掉他，但司马保不同意；张春就埋伏刺客刺杀陈安。陈安受伤，骑马逃回陇城，随后仍派遣使者到司马保那里，不断进献贡品。
这时，朝廷下诏晋升拓跋猗卢的爵位为代王，设置属官，以代郡、常山郡作为他的食邑。拓跋猗卢向刘琨请求调并州从事、雁门人莫含前往，刘琨派遣莫含去了。莫含不想去，刘琨说：“以并州的势单力薄，加上我没有才能，却能在胡人、羯人之间生存下来，是靠代王的力量。我竭尽自身之力和财物，把长子作为人质来侍奉他，希望能为朝廷洗刷大耻辱。你想做忠臣，为什么要吝惜在共事方面的小忠诚，而忘记为国牺牲的大节呢？去侍奉代王，做他的心腹，这是并州所依赖的啊。”莫含于是前往。拓跋猗卢非常器重他，常常和他商议重大计策。
拓跋猗卢执法严厉，国人中犯法的，有时整个部落都被处死，老幼互相搀扶着前往受刑，有人问：“去哪里？”回答说：“去受死。”没有一个人敢逃跑躲藏。
王敦派遣陶侃、甘卓等人讨伐杜弢，前后打了几十仗，杜弢的将士死了很多，于是向丞相司马睿请求投降，但司马睿不允许。杜弢给南平太守应詹写信，自述过去与应詹“一起讨伐乐乡，本来应该祸福与共。后来在湘中，因害怕死亡寻求生路，于是聚集众人。倘若凭着旧日的交情，辨明是非曲直，让我能向您所在的盟府献上忠诚，跻身义兵之列，或者北伐肃清中原，或者西进攻取李雄，来赎以前的罪过，即使死了，也像活着一样！”应詹为他呈递了这封信，并且说“杜弢是益州的秀才，一向有清高的声望，是被同乡人逼迫才作乱的。现在他悔过从善，应当命令使者去安抚接纳他，以平息江、湘地区的百姓的战乱！”司马睿于是派前南海太守王运去接受杜弢的投降，并赦免他反叛的罪过，任命杜弢为巴东监军。杜弢接受任命后，众将领仍然不停地攻打他。杜弢忍不住愤怒，就杀了王运再次反叛，并派遣他的部将杜弘、张彦杀死临川内史谢擒，于是攻陷了豫章。三月，周访攻打张彦，把他杀了，杜弘逃奔临贺。
汉国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元。
汉国东宫延明殿降下血雨，太弟刘乂对此很厌恶，就询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崔玮、许遐劝刘乂说：“主上过去立殿下为太弟，只是想安抚众人之心罢了；他心里早就想让晋王（刘粲）继位了，王公以下的官员没有不迎合旨意依附晋王的。如今又任命晋王为相国，仪仗威严庄重，超过了东宫，朝廷各种事务，没有不由他决定的，各位亲王都设置营兵作为羽翼，局势已经失去控制；殿下不仅不能继位，而且早晚都会有不可预料的危险，不如早点谋划对策。现在东宫四卫的精兵不少于五千人，相国（刘粲）轻佻，只需一个刺客就能解决。大将军（刘敷）没有一天不出门，他的军营可以袭击夺取；其余亲王都还年幼，本来就容易对付。如果殿下有这个意思，两万精兵很快就能到手，大张旗鼓地进入云龙门，宫中的侍卫，谁不会倒戈迎接殿下呢！大司马（刘曜）也不会怀疑有异变。”刘乂不听从这个建议。东宫舍人荀裕告发崔玮、许遐劝刘乂谋反，汉主刘聪把崔玮、许遐关进诏狱，借口其他事情杀了他们。又派冠威将军卜抽率兵监视东宫，禁止刘乂参加朝会。刘乂忧愁恐惧不知怎么办，上奏表请求贬为平民，并解除自己儿子们的封爵，并赞美晋王，请求立他为继承人；但卜抽把表章扣下不向上传达。
汉国青州刺史曹嶷占据了齐、鲁之间的全部郡县，自己镇守临菑，拥有部众十多万人，在黄河边设置戍卫。石勒上表说：“曹嶷有独自占据东方的野心，请讨伐他。”汉主刘聪担心石勒灭掉曹嶷后，就无法再控制石勒了，所以没有批准。
这时，刘聪娶了中护军靳准的两个女儿靳月光、靳月华，立靳月光为上皇后，刘贵妃为左皇后，靳月华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力劝谏，他认为：“同时立三个皇后，不符合礼仪。”刘聪听后很不高兴，便任命陈元达为右光禄大夫，表面上表示优待尊崇，实际上剥夺了他的权力。于是太尉范隆等人都请求把自己的职位让给陈元达，刘聪才又任命陈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靳月光有淫乱行为，陈元达上奏揭发，刘聪不得已废了她，靳月光羞愤自杀，刘聪因此怨恨起了陈元达。
夏季，四月，大赦天下。
六月，盗贼掘开汉国的霸陵、杜陵以及薄太后陵，得到很多金银布帛，朝廷因为用度不足，便下诏收取剩下的财物充实内府。
辛巳日，大赦天下。
此时，汉国大司马刘曜攻打上党，八月，癸亥日，在襄垣打败刘琨的军队。刘曜想进攻阳曲，汉主刘聪派使者对他说：“长安还没有平定，应当先平定那里。”刘曜于是回军驻守蒲坂。
这边，陶侃与杜弢相互攻打，杜弢派王贡出城挑战，陶侃远远地对他说：“杜弢本是益州小吏，盗用府库钱财，父亲死了也不奔丧。你本来是好人，为什么要跟随他！天下难道有能白头到老的贼寇吗？”王贡起初在马上跷着脚，听了陶侃的话，收敛神情放下脚。陶侃知道可以劝动他，又派使者劝谕他，王贡截下头发作为信物表示归顺，于是向陶侃投降。杜弢的部众因此溃散，他孤身一人逃走，死在了逃亡路上。接着，陶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军攻克长沙，湘州全部平定。丞相司马睿秉承皇帝旨意赦免了杜弢的部下，晋升王敦为镇东大将军，加授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随后，王敦开始自行选拔任命刺史以下的官员，渐渐变得骄横起来。
当初，王如投降时，王敦的堂弟王棱喜爱王如的骁勇，就请求王敦把他分配到自己部下。王敦说：“这类人凶险强悍，难以驾驭，你性情急躁，不能容留教养他，反而会酿成祸患。”王棱执意请求，王敦才答应了。王棱把王如安置在身边，对他非常宠爱优待。王如多次和王敦的将领们比箭争斗，王棱用杖打了他，王如深以为耻。到王敦暗中怀有叛乱的念头时，王棱常常劝谏他。王敦对他与自己意见不同感到愤怒，便在暗中派人挑唆王如让他杀了王棱。王如趁着宴会空闲，请求舞剑助兴，王棱答应了。王如舞剑时渐渐靠近王棱，王棱厌恶他，并呵斥他，王如径直上前杀了王棱。王敦听说后，表面上很震惊，实则内心乐开了花，就下令逮捕了王如并杀了他。
当初，朝廷听说张光死了，就任命侍中第五猗为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从武关出兵。杜曾在襄阳迎接第五猗，为侄子娶了第五猗的女儿，于是聚集了一万人马，与第五猗分别占据汉水、沔水地区。
陶侃打败杜弢后，乘胜进军攻打杜曾，有轻视杜曾的想法。司马鲁恬劝谏说：“凡是作战，应当先估量对方的将领。如今您的各位将领，没有能比得上杜曾的，不能轻易逼近他。”但陶侃不听，进军把杜曾包围在石城。杜曾的军队大多是骑兵，秘密打开城门突袭陶侃的阵地，绕到后面，反击陶侃，陶侃的士兵死了几百人。杜曾将要奔赴顺阳，下马拜见陶侃，于是告辞离去。
当时荀崧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驻守宛城，杜曾带兵包围了他。荀崧兵力少，粮食耗尽，想向旧部下襄城太守石览求救。荀崧的小女儿荀灌，十三岁，率领几十名勇士，趁夜翻越城墙突围出去，一边战斗一边前进，终于到达石览那里；又替荀崧写信，向南中郎将周访求救。周访派儿子周扶率领三千士兵，与石览一起救援荀崧，杜曾才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