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窦宪就仗着自己在宫里有权有势,从王爷、公主再到阴氏、马氏这些家族,没人不怕他。他还以极低的价格强行霸占了泌水公主的园田,公主因为害怕他,所以都不敢声张。后来章帝路过这片园田,就指着问窦宪怎么回事,窦宪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章帝就让人去详细的了解情况,知道真相后的章帝怒不可遏,就把窦宪叫来狠狠地骂了一顿:“你强行霸占公主的园田,这和赵高指鹿为马有什么区别!一直以来,你的所作所为真是太可怕了。以前永平年间,皇帝常让阴党、阴博、邓叠三人互相监督,所以那些有权有势的外戚都不敢胡来。现在就连公主都被你欺负,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国家要是抛弃你,就跟扔掉一只小鸟、一块烂肉一样容易!”窦宪被章帝这话给吓得不轻,窦皇后也赶紧换上素服,替他道歉,过了好一会儿章帝才消气,还命令窦宪把园田还给公主。虽然章帝没有在追究他的责任,但也不再重用他了。
司马光说:臣子的罪过,没有比欺骗君主更大的了,所以贤明的君主非常痛恨这种行为。孝章皇帝称窦宪的行为与指鹿为马没有什么不同,这话说得很好;然而他最终没有降罪于窦宪,那么奸臣又有什么可惩戒的呢?君主对待臣下,难就难在不知道谁是奸臣,如果已经知道而又赦免他,那还不如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们要是做了奸邪之事而君主不知道,心里还会有所畏惧;君主要是知道而不能处罚,他们就知道君主不足畏惧,行为就会更加放纵而无所顾忌了!所以,知道善人而不能任用,知道恶人而不能铲除,这是君主需要深以为戒的。
下邳人周纡当上了洛阳令。他一到任,就打听当地有权有势的大户和他们主人的名字。手下的官吏以为说些当地的土豪就行了,于是就列举了一些乡里厉害的人物。结果周纡一听就发火了:“我问的是马氏、窦氏这些皇亲国戚,谁管那些卖菜的小角色!”这下手下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都开始用严苛的手段办事,那些皇亲国戚们都被吓得不轻,京城的不良风气也被整治得差不多了。有一次,窦笃大晚上的跑到了止奸亭,亭长霍延就直接拔剑对着窦笃,还破口大骂。窦笃咽不下这口气,就跑去给章帝上奏了这件事。章帝就把司隶校尉、河南尹叫到尚书省狠狠地质问,还派带剑拿戟的士兵把周纡抓起来,并把他关进了廷尉的监狱。不过没几天,就把周纡给放了。
随后,章帝就任命班超为将兵长史,徐干为军司马,还派卫侯李邑去护送乌孙的使者。李邑走到于窴的时候,正好碰上龟兹在攻打疏勒,他吓得不敢往前走了,就给朝廷上书,说在西域干事业根本成不了,还使劲说班超的坏话,说班超搂着老婆、抱着孩子,在国外过得舒舒服服的,压根不想回汉朝。班超听说后叹了口气说:“我虽然不是曾参,但是老有人说我坏话,再这样下去,恐怕大家就真要怀疑我了!”于是就把妻子送走了。章帝知道班超忠心耿耿,就狠狠的批评李邑:“就算班超真的搂着老婆孩子不想走,那跟着他的一千多思乡的士兵,怎么可能都跟他想法一样?”还命令李邑去班超那里上班,一切都听从班超的指挥,接着又下诏书说:“要是李邑在外任职,就让他跟着班超办事。”班超接到命令后,就马上派李邑带着乌孙在汉朝做人质的王子回京城。徐干就问班超说:“这李邑之前拼命说你的坏话,还想坏了咱们在西域的大事,现在为啥不按诏书把他留下,换个人送乌孙王子回去?”班超说:“你这想法太狭隘了!就因为他说我坏话,我才更要送他回去。我自己问心无愧,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为了出一口气把他留下,这可不是忠臣该干的事。”
这时,章帝就让会稽人郑弘,这个担任侍中的官员,去当大司农。以前交趾的七个郡要是给朝廷进贡运送东西,都得从东冶渡海,海上风浪大、危险多,就经常有翻船的事故发生。郑弘就给朝廷上书,建议开通零陵、桂阳的山路。等路修好后,大家通行也方便了,这条路就成了常用的路。郑弘在任两年,给朝廷节省了上亿万的开支。那时候,天下大旱,边疆又有战事,老百姓粮食都不够吃,但国库却很充足。郑弘又上书说,应该减少各地进贡的数量,并减轻老百姓的徭役赋税,好让受灾的百姓日子好过些,章帝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采纳了。
公元84年闰正月,济阴悼王刘长去世。
夏季四月,朝廷就下令把东平国给分了一部分出来,并封献王的儿子刘尚为任城王。
六月,沛献王刘辅去世。
在当时,有不少人向朝廷反映情况说:“各个郡国在推举人才的时候,有很多都不按照功劳大小、能力高低来,这就导致官员们越来越懒,工作也越来越不上心,政务都荒废了,这事州郡得负主要责任。”章帝就下令让朝廷里的公卿大臣们一起讨论这个问题。
大鸿胪韦彪向章帝上奏说:“国家最重要的事就是选拔有才能、有品德的人,而衡量贤才的标准,首先就要看他是不是孝顺,所以说,要找忠诚的大臣,就得从孝顺父母的人家中挑选。人的才能和品德很难同时兼备,就像孟公绰这个人,他当晋国赵氏、魏氏的家臣时很出色,但他却不能胜任滕国、薛国这些小国的大夫。那些忠孝的人,为人厚道实在;而那些只知道投机取巧的官吏,往往刻薄无情。所以说选拔人才,应该把才能和品德放在首位,不能只看出身门第。不过,最关键的还是要选好二千石级别的官员(地方高级官员)。只要这些二千石官员贤明能干,那他们推举上来的人才也都会比较靠谱。”
韦彪还另外写了一份奏疏说:“国家政务的关键部门是尚书台,尚书台官员的选拔,必须得慎之又慎!但最近很多尚书都是从郎官中直接破格提拔的,这些人虽然熟悉国家的法律条文,回答问题也很机灵,但都是些小聪明,大多没有治国安邦的大才能。咱们应该吸取‘啬夫敏捷应对却不可重用’的教训,多想想绛侯周勃虽然不善言辞却建立大功的例子。”章帝觉得韦彪说得很有道理,就都采纳了他的建议。韦彪就是韦贤的玄孙。
这年秋季七月,章帝就下诏书说:“法律明确规定,审讯犯人的时候,只能用鞭打、杖击、罚站这些方式;而且《令丙》里也规定了刑具的长短尺寸。但自从发生大案要案以来,官吏审讯犯人的手段就变得特别残忍,还用钻、凿之类的刑具,让犯人痛苦不堪。一想到他们受的罪,我心里就特别难受。现在规定以后审理案件都安排在秋冬季节,一定要严厉禁止使用酷刑。”
到了八月,太尉邓彪就被免去了职务,太尉这么重要的职位不能一直空缺着呀!朝廷就任命大司农郑弘去担任太尉。
过了几天,朝廷下诏书宣布更改年号为章和。
又过了几天,章帝就到南方去视察。他还下诏书说:“我这次出行路过的郡县,不许当地官吏专门储备物资来接待我。只让司空亲自带着人去修桥就好了。要是有人派使者来迎接,或者打探我的行踪,那当地二千石级别的官员就要被治罪。”
本年九月,章帝就到了章陵视察;十月,又到江陵视察,返回时又到了宛城视察。他还召见了前临淮太守、宛城人朱晖,并任命他为尚书仆射。朱晖在临淮任职时政绩很好,百姓也歌颂他“性格刚直又务实,南阳朱季(朱晖字季)真厉害,官吏怕他威严,百姓念他恩惠”。当时他因为犯法被免职在家,所以这次才有被重新重用的机会。十一月,章帝就返回了皇宫。
就在这时,尚书张林上奏说:“现在国家的钱不够用,应该自己煮盐,恢复汉武帝时的均输法(政府统一调配物资)。”朱晖却是坚决反对,他说:“均输法就像商人做买卖一样,盐利要是归官府,就会让百姓变得贫困,从而生出怨恨之情,这不是圣明君主该做的事。”对此,章帝就生气地斥责众尚书,面对暴怒的章帝,朱晖等人就主动请求入狱。结果三天后,章帝就赦免了他们,还说:“国家喜欢听不同的意见,老臣无罪,之前的话就当没说,又何必入狱呢!”从此之后,朱晖就开始称病不上班,也不肯再签署公文了。看到他摆烂的样子,尚书令等官员就慌了,还说:“现在正是被责备的时候,你怎么能称病呢,这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呀!”朱晖却毫不在意的说:“我今年已经八十岁了,蒙受皇恩还能参与国家机密大事,就该以死报国。要是明知事不可行却顺从,这实在有负作为臣子的道义,我现在就等一死。”随后他就闭口不说话了,众尚书就弹劾他,后来章帝气消了,这事也就放下了。几天后,章帝就派直事郎去询问朱晖的身体情况,还派太医去看病,太官去送吃的,他这才起身谢恩,章帝还赐他十万钱、百匹布和十件衣服。
这时,鲁国人孔僖和涿郡人崔骃在太学读书,两人就讨论:“汉武帝刚当皇帝时崇信圣道,他继位前五年号称要超过文帝、景帝,但后来却开始放纵自己,忘了以前的善政。”邻房学生梁郁听到他们的话,就上书告发他们“诽谤先帝,讽刺当今”,朝廷就把案子交给有关部门去处理。面对朝廷的责问,孔僖就上书自辩说:“诽谤是无中生有的事,汉武帝政绩的好坏在汉史中写得明明白白,我这是说史书事实,并不是诽谤。皇帝的善恶天下人都知道,所以不能因此就杀人。况且陛下即位后政教无失,我们又何必讽刺?如果非议对了,那就该改正;要是不对就该包容,何必治罪呢?陛下不考虑大局,只放纵私愤,我们死就死了,但天下人会看陛下的态度,以后就算见到不对的事也没人敢说了。齐桓公曾主动说先君的恶行来请教管仲,如今陛下却为十世前的武帝隐瞒事实,这不是和齐桓公不一样!我怕有关部门突然定案,让我们含冤而死,后世人评论时会拿陛下作对比,到时,子孙又该怎么掩盖这种事实呢?我现在就到宫门前待罪,听候陛下的发落。”奏疏呈上后,章帝就立刻下诏不再追究,还任命孔僖为兰台令史。
十二月,章帝就下诏说:“以前因为犯有妖言惑众之罪的,导致父族、母族、妻族遭到禁锢而不准做官的,现在一律解除禁锢,只是不准到宫廷值宿警卫。”
庐江的毛义和东平的郑均,这两人因为品行仁义,所以在乡里很有名。南阳的张奉仰慕毛义的名声就去拜访他,结果刚坐下就接到了官府的文书,任命毛义为安阳令,毛义捧着文书进来时满脸喜悦。张奉心里看不起他,就告辞走了。后来毛义母亲去世,朝廷征召他,他都不去,张奉这才感叹说:“贤者真是不可揣测呀,以前他的喜悦原来是为了奉养亲人才委屈自己。”郑均的哥哥是县吏,经常收别人的礼物,郑均就劝他要谨慎行事,不要给自己带来灾祸,但是他不听。郑均就自己去做佣工,干了一年多,也攒了些,然后就把钱交给哥哥说:“财物要是花完了还能再挣,当官贪赃就会一辈子被弃用。”最终哥哥被感动,从此做官就越来越廉洁了。后来郑均做了尚书,被免职后回到家里。皇帝就下诏褒奖毛义和郑均,给他们各赐千斛谷子,每年八月派长吏去慰问他们,还加赐羊和酒。
武威太守孟云上奏说北匈奴又想和汉朝官民进行贸易往来,朝廷就下诏同意了。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人赶着万余头牛马前来交易,南单于派轻骑兵从上郡出发劫掠,最终大获而归。
朝廷又派假司马和恭等人带八百士兵去班超那里,班超就征调疏勒、于窴的军队攻打莎车。莎车又用财物引诱疏勒王忠,忠于是就反叛了,开始跟随莎车,向西据守乌即城。班超又改立疏勒府丞成大为疏勒王,并征调所有未反叛的士兵攻打忠,还派人劝说康居王抓住忠送回本国,随即乌即城就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