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闻溪心如刀绞。他有药,但那是属于部队的、极为珍贵的战备物资,是用来保障战斗力的。给了老百姓,战士们受伤了怎么办?章部长的叮嘱言犹在耳。可不给,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被伤病夺去生命?他们也是中国人,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
最终,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命令:“重伤的……每人分一点磺胺粉!孩子……用一支退烧针!”他知道,这点剂量或许不足以根治,但至少能增加一线生机。
药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而与此同时,另一种景象则深深刺痛了林闻溪。
在一次突袭一个小型日军运输队的战斗中,支队缴获了一些日军的随身医疗包。打开一看,里面药品之齐全、品质之精良,令人咋舌:不仅有成包的磺胺、止痛片,还有密封良好的吗啡注射液、抗破伤风血清,甚至还有印着德文的高级营养补充剂……
“妈的!小鬼子用的比咱们首长还好!”一个战士愤愤地骂道。
强烈的对比,让林闻溪感到一种屈辱和愤怒。侵略者享受着最先进的医疗保障,而被侵略的军民,却要为一点点最基本的药品而挣扎、抉择、甚至牺牲!
贫与富,前线与后方,侵略者与被侵略者,之间的医药鸿沟,竟如此巨大,如此不公!
这种不公,不仅仅体现在药品上。支队携带的少量西药,需要严格避光、防潮、冷藏(只能用土法尽量维持),而日军的药品包装精良,显然考虑了各种野战环境。支队的手术器械反复使用,早已钝口卷刃,而缴获的日军医疗器械,闪着冰冷的、精准的光泽。
“咱们不能总指望缴获,更不能总指望上面补给!”李正雄看着迅速瘪下去的药品箱,脸色阴沉,“老子们得有自己的办法!”
他的话,与林闻溪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林闻溪更加专注于“止血生肌散”和“解毒汤”的改进和量产。他组织人手,扩大草药采集和炮制规模,建立了一个小小的、流动的“中药作坊”。虽然效果不如西药立竿见影,但至少能解决大部分常见伤病的七八成问题,而且来源可靠,不受制于人。
他还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整理沿途遇到的民间郎中和土方,只要有效,便记录下来,融入自己的医疗体系。他甚至尝试用缴获的日军营养剂,混合草药,制作成简单的“康复丸”,给重伤初愈的战士和体弱的村民补充元气。
西药治标,中药治本;西药救急,中药续命。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林闻溪被迫将这种“两重天”的境遇,转化为一种极其务实的、分层级的医疗资源分配策略。
然而,他心中那股打造中国人自已的、不受制于人的医药体系的火焰,却燃烧得愈加旺盛。这不仅仅是为了战场救急,更是为了这片土地上亿万生灵的健康尊严。
转移的队伍,在苍茫的黄土高原上蜿蜒前行。一边是日益减少的珍贵西药,一边是不断积累扩充的草药背囊。
贫富药两重天的现实,如同鞭子,抽打着林闻溪,让他更清醒,也更坚定。 他的医道,在资源匮乏的煎熬中,淬炼出更强的韧性与更深的本土根基。他知道,未来的路,注定要靠自己的双手,从这片苦难深重的土地中,开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