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狰狞也揉着被砸疼的肩膀,一脸委屈又不敢言,蔫头耷脑地跟着往外走。刚到门外,他就忍不住追上扈鲧,压低声音抱怨:“哎?我说姓扈的,大人为何只砸我不砸你?你那些阴损手段,什么‘纸刑’‘蚁噬’‘冰火九重天’,哪一样不比老子剐人阴狠?大人咋就对你网开一面了?”
扈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脚步不停:“你那是活该!大人要的只是结果!撬开嘴拿到名单就是头功!谁让你非得显摆你那‘手艺’?还剐了多少刀都数得清清楚楚!生怕大人不知道你有多‘能干’?大人心如菩萨,最是心慈……呃,最是厌恶滥施酷刑,哪里听得你那般残忍血腥的描述?”
厉狰狞挠挠头,更委屈了:“可……分明是大人亲口教我的法子,说对付蓝啸东那种老狐狸,就得用他最在乎的人,用最狠的招儿吓破他的胆……”
“大人是让你用那法子吓他!没让你真把人剐成骨头架子!” 扈鲧简直要被这莽夫气笑了,“你这个蠢猪一样的屠夫!动动脑子行不行?吓唬和真杀,能一样吗?”
“嘿!你也骂我是屠夫?找揍是吧?你……” 厉狰狞被戳到痛处,撸起袖子就要理论。
“滚蛋!没功夫跟你这莽夫闲扯!” 扈鲧不耐烦地挥挥手,加快脚步:“老子得赶紧找地方眯一会儿!等白镇抚使把那一百多号人犯抓回来,接下来两三天,咱们就甭想合眼了!那可是一百多张嘴等着撬开!想想都头皮发麻!”
厉狰狞一听,也瞬间觉得疲惫排山倒海般涌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对对!睡觉睡觉!困死了!天塌下来也等睡醒了再说!” 两人骂骂咧咧却又勾肩搭背地朝着值房方向走去,留下身后诏狱深处依旧未散的淡淡血腥气。
官房内,暂时恢复了寂静。李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方才写完的奏折,转身递给一旁一直默默站立、神情复杂的陆孤城。
“陆老,” 李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却异常郑重,“好好看看这奏折!一会儿随我进宫面圣,到陛
陆孤城心中疑惑,双手恭敬地接过奏折。他展开一看,刚扫了几行,瞳孔便骤然收缩!那奏折上,不仅详细罗列了青州盐运使蓝啸东贪墨、通敌的滔天罪行及确凿证据,更用了大量篇幅,以无比翔实的笔触,历数了他陆孤城——一个区区青州千户——在过去十数年间,如何忍辱负重、如何明察暗访、如何孤身犯险、如何九死一生,最终在几乎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独自侦破无数大案,并亲自设计、亲自带队,将蓝啸东及其核心党羽一网成擒的整个过程!
奏折字字铿锵,句句属实,没有半分夸大,却将他陆孤城这些年被埋没的功勋、被忽视的牺牲,如同画卷般铺陈在帝王面前!末尾,更是以李珩的名义,恳请皇帝陛下,重赏功臣陆孤城,并为其及战死殉职的青州卫所兄弟,追授应得的荣勋!
陆孤城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那薄薄的奏折,此刻在他手中重若千钧!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位年轻的指挥使大人,嘴唇哆嗦着,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和不敢置信的水光!
“大人……您……您这是……”。 陆孤城声音哽咽,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冰冷石板的闷响在寂静的刑房里格外清晰。他再也控制不住,两行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沿着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脸颊汹涌而下。
李珩并未去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铁骨铮铮的老锦衣卫在自己面前失态痛哭。他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陆老,这是做什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陆孤城没有起身,反而将头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十数年的委屈、不甘、悲愤,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他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赤诚,抱拳嘶声道:
“大人!属下要的不是官职!不是赏赐!属下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