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小筑内,顾横波倚在雕花窗棂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纸上新贴的喜鹊登梅剪纸。窗外一株西府海棠开得正艳,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她鸦青色的鬓角,衬得那张芙蓉面愈发苍白。
皇帝要珩郎尽早回京的圣旨,她已然知晓,心里正是因此而忐忑。毕竟是要随着珩郎回金陵进门了,可如今妻逼妾室的事儿如家常便饭,难怪她心里会慌乱。
虽然,珩郎已经把她的存在写信告知了金陵府里的秦氏和惊鸿姨娘,而且,那未过门的太太也确实因此专门回信询问她顾横波的情况,字里行间明显的透着亲近感,甚至还特意送了香囊来给她,但,终究不曾会面,顾横波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又在胡思乱想?”李珩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微凉的柔荑。他今日难得穿了件月白色家常直裰,腰间只悬着块羊脂玉佩,倒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见她不语,又俯身凑近耳畔:“可卿的信你不是都倒背如流了?连她亲手绣的并蒂莲香囊都...
顾横波倏地转身,发间金镶玉步摇撞在他胸口,叮咚作响。“妾身不是不信秦姐姐。”她绞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只是...…”话到嘴边又化作一声轻叹。恰在此时,外间传来紫绡清点箱笼的声响:“这匹云锦要单独装箱,可是顾姨娘最爱的雨过天青色。”
李珩忽然捏住她下巴,拇指抚过那抹将落未落的泪珠:“傻丫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你当咱家府里是龙潭虎穴不成?有我在,哪个敢做下那等欺压良善的事?何况,你还是我的爱妾?”他从袖中取出个鎏金铜盒,“昨儿香菱特意送来的茉莉头油,说是咱们自家胭脂坊里新制的。”又指了指窗外:“古丽娅正在教小丫头们包你爱吃的莲蓉酥。你再瞧瞧紫绡、冷月、香菱那几个无法无天的,若府里真和别家一般,她们怎会如此无法无天?”
“嗯!”顾横波听他说的确实在理,心里安定不少,将头轻轻靠在他身上。
院门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新任锦衣卫千户顾谦带着八个力士,抬着四口描金红漆礼箱候在垂花门外。阳光照在箱顶的鎏金铜锁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见过指挥使大人,见过夫人,属下蒙大人栽培,特来…...”。顾谦刚要行礼,李珩已抬手制止:“你有心了。”他漫不经心地用脚尖点了点最前头的箱子,“本座记得,锦衣卫条例第七条……?”
顾谦额头顿时沁出细汗:“不...不得私受...”。话音未落,只见李珩随手抓起箱中一锭官银,在掌心抛了抛:“这个权当茶钱。”银光划过半空,稳稳落入身后顾横波手中:“余下的,抬去卫所,以你顾谦的名义犒赏弟兄们。”
“大人……”。顾谦猛然一怔。
李珩摆手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却转头朝青松吩咐:“去套车,让绿蝶儿和香菱取了夫人厚衣裳来。”
“珩郎……”。顾横波心里一暖,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