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红杏出墙(1 / 2)

永徽年间事

永徽四年秋,长安城南崇业坊外的茅舍里,崔红玉正坐在纺车旁捻线,荆钗布裙上沾着些棉絮,鬓边碎发被汗黏在颊上,眼角虽爬了细纹,一双杏眼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柔气。纺车“吱呀”转着,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邻坊的张阿福,他中等身材,手糙得满是老茧,常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拎着半串刚蒸好的粟米糕,笑起来会露出颗缺角的牙:“红玉妹子,刚在坊市买的,给你垫垫肚子。”

红玉慌忙起身接了,声音细弱:“又让你破费,这怎么好……”她男人王二狗因盗官仓粟米判了三年,押在京兆府狱,她一个人靠纺绩度日,若不是张阿福时常帮衬,早撑不下去了。一来二去,两人暗生情愫,转年春上,红玉便生下个儿子,梳着总歪的小发髻,穿件打补丁的浅黄短褂,小手总攥着红玉的衣角,取名明儿,一双圆眼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兔子。

转眼到了永徽七年,茅舍的帘布被猛地掀开,王二狗回来了。他身材干瘦,左颊一道浅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囚服虽换了粗布短褐,却还透着股滞涩的霉味,看人时眼神总带着股狠劲。刚进门,他就瞥见明儿缩在红玉身后,小手揪着红玉的布裙,顿时皱紧眉头:“这娃是哪来的?我入狱前咋没听过你有亲戚家的娃?”

红玉脸色瞬间发白,手指绞着衣角,结巴道:“是……是远房表哥家的,爹娘没了,暂寄在我这……”

“远房表哥?”王二狗上前一步,一把攥住红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你敢跟我撒谎?我在狱里三年,你倒好,在家养野种!”

明儿被他的吼声吓哭了,扑进红玉怀里:“阿娘,我怕……”

红玉护着明儿,眼泪终于掉下来:“是……是阿福的!那年你刚入狱,我纺绩换的粟米不够吃,冬天差点冻饿过去,是阿福一直帮我……我也是没办法……”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王二狗勃然大怒,抬手扫落案上的陶碗,粟米撒了满地,他指着明儿的鼻子骂,“野种!滚!别在我跟前碍眼!”

明儿哭得更凶,红玉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红着眼眶反驳:“你别吓着孩子!他才五岁,懂什么?要怪就怪我!”

“怪你?”王二狗气极反笑,一脚踹翻了纺车,“我王家的门,容不下这野种!以后他吃饭,只许蹲在院里吃,夜里睡柴房!”

打那以后,王二狗待红玉虽还留着几分夫妻情分,对明儿却半分好脸色也无。每日饭时,他把一碗冷粥“哐当”放在门槛上,粗声粗气:“吃你的去,别在桌上碍眼!”明儿攥着粥碗,蹲在篱院角落,小口小口地喝,红玉想给他夹块腌菜,王二狗当即拍掉她的筷子,瓷片碎了一地:“家里的粮,轮不到野种沾!”

有回张阿福惦记着明儿,偷偷拎了袋新磨的麦粉来,刚到门口就撞见王二狗。王二狗眼睛一瞪,上前一把揪住张阿福的衣领,狠声道:“张阿福,你还敢来?是不是等着看我王家的笑话?”

张阿福慌得手都抖了,麦粉袋掉在地上,白花花的粉撒了一片:“不……不是,我就是……就是来看看明儿……”

“看他?”王二狗推了他一个踉跄,“我告诉你,这是我家,再敢踏进来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张阿福踉跄着爬起来,看了眼屋里偷偷抹泪的红玉,终究没敢多说,灰溜溜地走了。红玉抱着明儿,摸着他冻得冰凉的小手,眼泪滴在明儿的短褂上。明儿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小声问:“阿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好好吃饭呀?”

红玉咬着唇,把他搂得更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永徽年间的日子,于她和明儿而言,只剩熬不尽的苦了。

显庆二年的秋风吹进崇业坊时,茅舍外的老槐树已落了半地枯叶。十年的明儿早没了幼时的怯意,瘦高的身子裹着件洗得发灰的旧布衫,袖口卷到肘弯,露出骨节分明的小手——天还没亮,他就挎着竹篮去坊外的田埂割草,回来时篮子里还顺带捡了半筐野菊,悄悄插在红玉纺车旁的陶瓶里。

红玉这五年添了不少白发,荆钗换成了更粗的木簪,眼角的细纹深得能夹住棉絮,可看明儿的眼神依旧软。她正揉着面团,见明儿进门,忙擦了擦手上的面:“今儿怎么回得这么早?没被露水打湿鞋吧?”

明儿摇摇头,把草倒进墙角的鸡笼,又从怀里摸出个温热的粟米饼:“坊市李阿婆给的,说我帮她拾了滚到沟里的油壶,您快吃。”话音刚落,里屋传来王二狗的咳嗽声——这几年他身子不如从前,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坊市帮人卸粮,一到秋天就咳得厉害。

明儿听见咳嗽,下意识把饼往红玉手里塞,转身想往柴房躲。王二狗却已掀了帘出来,脸色蜡黄,嘴角还沾着痰迹,见了明儿,语气依旧冲:“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明儿停下脚,垂着头小声应:“不是躲,我去给您烧热水。”说着就往灶房走,刚拿起水壶,王二狗却忽然咳得弯了腰,手撑着桌沿直喘气。明儿顿了顿,还是倒了碗温水递过去:“您先喝口润润。”

王二狗盯着那碗水,又看了看明儿冻得发红的耳朵,喉结动了动,没接,却也没像从前那样呵斥,只粗声说:“不用你假好心。”话虽硬,却挪了挪脚,给明儿让开了去灶房的路。

几日后,明儿奉红玉之命去坊市买盐,刚走到杂货铺门口,就听见有人喊:“明儿?”他回头,见个穿青布长衫的汉子站在铺前,手里攥着个布包,鬓角添了些白发,正是五年没见的张阿福——如今他在坊市开了家小杂货铺,比从前体面了不少。

明儿愣了愣,攥着钱袋的手紧了紧,想走,张阿福却已快步过来,蹲下身看他:“真是明儿,都长这么高了。你阿娘……还好吗?”

明儿抿着唇,小声说:“阿娘还好,就是冬天快到了,还没做厚袄。”他没敢提王二狗,也没敢认张阿福,只怕被人看见传到王二狗耳朵里。

张阿福听了,眼圈红了红,把手里的布包塞给明儿:“这里面是块新棉絮,还有两斤粟米,你拿回去给你阿娘,就说是……坊市铺子里多的,别说是我给的。”

明儿不敢接,张阿福却硬塞进他怀里:“听话,你阿娘身子弱,冬天冻不得。”说完怕被人撞见,又叮嘱了句“照顾好你阿娘”,就转身回了铺子里。

明儿抱着布包,一路小跑回了茅舍,把东西交给红玉时,红了眼眶:“阿娘,是张阿福叔……他没忘了我们。”

红玉摸着棉絮,手指发颤,眼泪掉在布包上。当晚王二狗回来,见了灶台上的粟米,又看了看红玉手里的棉絮,顿时炸了:“这东西哪来的?是不是张阿福那厮又来勾搭你?”

红玉这次没像从前那样怕,她把棉絮往明儿怀里一裹,抬眼看向王二狗:“是又怎么样?明儿快十岁了,冬天连件厚袄都没有,你不管他,还不许别人帮衬?你当爹的,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冻着?”

王二狗被堵得说不出话,看着明儿怀里的棉絮,又看了看红玉通红的眼睛,忽然不骂了。他沉默了半晌,转身走到灶房,拿起铁锅铲,把锅里的红薯翻了翻,粗声说:“愣着干什么?吃饭了,红薯再煮就烂了。”

那晚,明儿第一次没在柴房吃饭,而是和红玉、王二狗坐在了同一张桌上。王二狗没给明儿夹菜,却把锅里最大的一块红薯,往明儿碗里推了推。明儿抬头看他,王二狗却别过脸,假装看窗外的月亮,只小声嘟囔了句:“吃你的,看什么看。”

夜里,红玉悄悄往柴房塞了个暖炉,明儿抱着暖炉,借着月光看手里的棉絮,忽然对红玉说:“阿娘,等我再长大些,就去坊市帮工,挣了钱给您买新簪子,给您做厚袄,再也不让您受冻了。”

红玉摸了摸明儿的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说:“好,娘等着。”窗外的秋风吹着槐树叶,沙沙作响,这崇业坊的茅舍里,终于有了点不同于往年的暖意——苦日子还长,但只要母子俩守着,总有熬出头的那天。

调露元年的夏阳晒得崇业坊的土路发烫时,明儿已是十五岁的半大汉子,身量蹿得比王二狗还高些,肩背虽不算宽厚,却已能扛起半袋粟米。他常穿件王二狗改小的粗布短褐,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总洗得干净,额前碎发用布带束起,露出双清亮的眼——这几年他在坊市的木工作坊当学徒,手上添了不少薄茧,却也学会了给弟弟妹妹做小木车、小竹蜻蜓。

茅舍的院子里,总能听见孩子们的喧闹。六岁的长子王虎是家里最跳脱的,圆脸蛋红扑扑的,额角常带着块小擦伤,穿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短褂,衣襟上沾着泥点,手里攥着根柳枝,追着四岁的次子王顺跑:“二哥你跑慢点!明儿哥做的木鸢还没给你呢!”王顺性子软,白净的小脸总带着点怯,梳着两个小发髻,攥着明儿的衣角躲在身后,小声说:“我不跟你抢,等明儿哥教我放。”

三岁的女儿王秀是家里的娇宝贝,穿件绣着小莲花的浅粉小袄,梳着两个圆滚滚的小辫子,发梢系着红玉攒钱买的红绳。她不跟哥哥们疯跑,总坐在红玉身边的小板凳上,小手拿着块碎布学缝补,见明儿从工坊回来,立刻踮着脚跑过去,奶声奶气喊:“明儿哥!你看我绣的小花!”

红玉这几年气色好了些,虽眼角的细纹还在,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愁眉不展。她坐在纺车旁,手里捻着线,看着院子里的孩子们,嘴角噙着笑。见明儿回来,她忙起身拍了拍他肩上的木屑:“今儿工坊收得早?饿不饿?锅里温着粟米粥,还有你爱吃的腌萝卜。”

明儿笑着点头,把手里的小木梳递给王秀:“给秀儿的,能梳你头发上的小辫子。”王秀欢欢喜喜接了,跑去找红玉帮她梳,王虎也凑过来,凑到明儿耳边小声问:“明儿哥,你昨天说的捕蝉的网,做好了没?”

“急什么?”明儿刮了下他的鼻子,“等明儿休工,就带你去槐树上捕。”正说着,王二狗扛着锄头回来了——这几年他身子好了些,在坊外租了块薄田种粟米,虽累,却比从前在坊市卸粮安稳。他见院子里热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把手里的纸包递给王秀:“坊市张记的糖糕,给你留的。”

王秀接了,却先掰了一块递给明儿:“明儿哥先吃!”又掰了块给王顺,最后才自己咬了小口。王二狗看在眼里,喉结动了动,对明儿说:“明儿,明早跟我去田里拔草,你力气大,能帮衬些。”

明儿愣了愣——从前王二狗从不让他碰田里的活,总说“不是王家的种,别沾王家的地”。他反应过来,忙点头:“好,我明儿起早些。”

夜里,孩子们都睡熟了,红玉坐在灯前给明儿缝补短褐的袖口,王二狗坐在一旁抽着旱烟,忽然说:“明儿这孩子,是个好孩子。”红玉手顿了顿,抬头看他,王二狗没看她,只盯着烟杆上的火星:“工坊的李掌柜跟我说,明儿学活快,还帮着看顾其他学徒,是个踏实人。”

红玉笑了,眼里泛着光:“我早说过,明儿心善。”

“嗯。”王二狗应了声,又闷头抽了口烟,过了会儿才小声说,“等秋收了,给明儿做件新褂子,他那件,太旧了。”

红玉没说话,只把针线捏得更紧,眼泪悄悄滴在布上——从永徽四年到调露元年,十二年的苦日子,终于在孩子们的笑声里,在王二狗这句软下来的话里,熬出了点甜。窗外的月光洒进茅舍,照在孩子们熟睡的脸上,明儿的小木车放在墙角,车轮上还沾着白天的泥土,却像是载着这家人往后的日子,慢慢朝着暖处去了。

调露元年的傍晚,炊烟刚漫过崇业坊的茅舍顶,王二狗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却没直接进门——他在巷口磨蹭了半晌,终究还是朝西头王寡妇家走去。

王寡妇守寡三年,住的是间比王家齐整些的瓦房,门口挂着串晒干的红辣椒。她见王二狗来,忙掀了帘笑迎出来,鬓边插着支银钗,蓝布衫洗得鲜亮:“二狗哥,可是来拿我上午说的那袋新磨的麦粉?”说着就往屋里让,油灯的光映得她脸上的胭脂格外显眼。

王二狗“嗯”了声,跟着进了屋。屋里摆着张方桌,桌上竟还温着壶酒,碟子里盛着酱肉——这是他许久没沾过的荤腥。王寡妇给她倒了杯酒,声音软下来:“二狗哥,你看你天天在田里累得直不起腰,家里那几口人,也就红玉妹子疼你,可她哪有心思顾着你?”

王二狗端着酒杯,眼瞅着那碟酱肉,喉结动了动。这半年来,他总听坊里人说王寡妇会疼人,起初还骂两句“嚼舌根”,可近来看着红玉天天围着纺车和孩子们转,明儿又越来越能干,他倒生出些莫名的空落,总觉得家里少了点“热乎劲”。此刻酒入喉,暖了身子,竟真觉得王寡妇的话顺耳。

他正想再说两句,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王寡妇忙熄了半盏灯,王二狗却已瞥见门口的身影——是明儿,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粟米糕。

明儿没进门,只站在门槛外,声音平静:“爹,阿娘说您没回家,让我给您送块糕,田埂上的露水要下来了,您早点回。”他没看屋里的王寡妇,也没提桌上的酒肉,只把糕放在门边的石阶上。

王二狗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酒杯差点摔了。他看了眼王寡妇僵住的笑,又看了看明儿冻得发红的耳朵——这孩子刚从工坊回来,手上还沾着木屑,却先想着给他送糕。他忽然想起从前明儿递温水的样子,想起王秀把糖糕先给他的样子,想起红玉夜里缝补到三更的灯……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知道了。”王二狗粗声应着,起身就往外走,路过王寡妇时,只含糊说了句“麦粉下回再拿”,便头也不回地跟着明儿走了。

路上,王二狗没说话,明儿也没问。快到家门口时,王二狗忽然停下,指着明儿手里的篮:“那糕……还有吗?”

明儿点点头,从篮里拿出块递给他。王二狗咬了口,粟米的清甜在嘴里散开,比刚才的酒肉香多了。他嚼着糕,忽然说:“明儿,刚才那事,别跟你阿娘说。”

明儿“嗯”了声,又补了句:“阿娘今天蒸糕时,特意多放了把枣,说您田里累,要补补。”

王二狗没再说话,只快步往家走。刚到门口,就见红玉领着王虎、王顺、王秀在院里等,王秀见了他,立刻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爹!你去哪了?秀儿给你留了块最大的糕!”

红玉也迎上来,手里拿着件半新的短褐:“刚给你缝好的,明天穿去田里,别冻着。”她没提王寡妇,也没问他去了哪,只把短褐递到他手里。

王二狗接过短褐,布料软和,针脚细密。他看着院里的灯,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看着红玉眼角的细纹,忽然觉得刚才在王寡妇家的那点“热乎劲”,根本抵不上家里这股子踏实的暖。他喉结动了动,憋出句:“明儿……明早我跟你一起去给麦田浇水。”

明儿愣了愣,随即笑了。王秀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屋里去,王虎和王顺也跟着起哄,红玉走在最后,看着父子几人的背影,嘴角悄悄弯了——这茅舍里的日子,或许总有磕磕绊绊,但只要心往一处靠,就不怕熬不出甜来。

调露元年秋收后,茅舍里堆着新收的粟米,王秀正坐在粟米袋旁,用明儿做的小木勺舀米玩。王二狗难得闲下来,坐在院里抽着旱烟,看着明儿帮红玉修补漏雨的屋顶,忽然开口:“明儿,你也十五了,总叫‘明儿’,像个没大名的娃。”

明儿从屋顶探下头,手里还攥着瓦片:“爹,我有名字就成,叫啥都行。”他打小就没正经大名,“明儿”是红玉随口取的,后来王二狗虽认了他,也没提过改名的事。

王二狗磕了磕烟杆,起身走到屋檐下,眼神比往常认真:“你如今是王家的人,得有个正经名字。我想了俩天,叫‘王谨安’咋样?‘谨’是踏实稳当,‘安’是盼你,也盼咱全家都安稳。”

红玉正筛着粟米,听见这话手里的筛子顿了顿,抬头看向王二狗,眼里亮了亮:“谨安,这名字好!又顺耳又有念想,明儿,你说好不好?”

明儿从屋顶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王二狗,又看了看红玉,喉结动了动,笑着点头:“好,我就叫王谨安。”

王虎跑过来,拉着谨安的衣角:“谨安哥!那我以后就叫你谨安哥啦!比‘明儿哥’好听!”王顺也跟着点头,王秀更是奶声奶气地喊:“谨安哥,给我做个新木鸢呗,要带彩布的!”

谨安揉了揉王秀的头:“好,等我歇工就给你做。”

夜里,红玉把绣好的“谨”字布牌缝在谨安的新短褐上,王二狗坐在一旁,忽然说:“明天去坊市给谨安扯块新布,再做件夹袄,过冬穿。”又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给虎子和顺儿也各做一件,秀儿的袄子要绣朵桃花,她上次念叨好几回了。”

红玉笑着应:“哎,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