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雨夜纸鸢(2 / 2)

话音刚落,身后的灰螟忽然大喝一声,扬手甩出一道黑索,索头带着铁钩,“呼”地一声往吕清薇的马腿缠来。吕清薇反应极快,猛地提缰,马儿前蹄腾空,堪堪躲开铁钩,铁钩擦着马腹扎进泥里,溅起的泥水糊了灰螟一脸。

“找死!”墨鸦怒喝,挥着弯刀催马,黑马跑得飞快,很快就拉近了距离,他刀尖直指吕清薇的药箱——那里藏着青铜虎符,“吕清薇,别给脸不要脸!陈琰都自身难保了,你护着那虎符有什么用?不如交出来,还能留你条全尸!”

吕清薇没理会他的叫嚣,伸手从药箱侧袋摸出个小瓷瓶,往身后一扔,瓷瓶落地“哐当”碎裂,里面的艾草粉混着石灰粉撒了一地。墨鸦的马刚好踩过,石灰粉被雨水一激,溅起细小的粉末,呛得马儿嘶鸣一声,猛地顿住,墨鸦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好手段!”青蚨冷笑,抬手将毒囊往杨枕溪的方向扔去,毒囊在空中划过一道绿线,眼看就要砸中杨枕溪的后背。杨枕溪回头见了,忙俯身贴在马颈上,毒囊擦着他的披风飞过,砸在泥里,瞬间把周围的草叶都腐蚀得发黑——这毒果然歹毒!

“别恋战,往前冲!”吕清薇扬鞭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跑得更快,驿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火光也越来越亮,甚至能隐约看见驿站门口挂着的“洛阳驿”木牌。可身后的墨鸦也稳住了马儿,青蚨重新摸出个毒囊,灰螟的套索再次扬了起来,三人的黑马脚力本就比吕清薇和杨枕溪的马好,距离又一点点拉近。

“再坚持一百步!”吕清薇咬着牙,指尖冻得发麻,却仍死死攥着缰绳,目光死死盯着驿站的火光——她总觉得那火光有些不对劲,不像寻常驿站的暖光,反而带着点杂乱的晃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打斗,“杨公子,你看驿站的火光,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咻”的一声,是灰螟的套索再次袭来,这次目标不是马腿,而是杨枕溪怀里的油纸包!杨枕溪惊觉时,套索已经缠上了他的胳膊,灰螟猛地拽绳,杨枕溪差点被拽下马,怀里的油纸包也掉在了地上,露出里面的半块羊脂玉玦。

“玉玦!”墨鸦眼睛一亮,催马就要去捡。吕清薇见状,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挥起腰间的短刀,朝着灰螟的套索砍去——短刀锋利,“咔嚓”一声斩断套索,杨枕溪趁机翻身下马,捡起玉玦往怀里塞,刚要翻上马,墨鸦的弯刀已经劈了过来!

“小心!”吕清薇催马挡在杨枕溪身前,短刀架住弯刀,“当”的一声脆响,震得她手腕发麻,刀身也被震得偏了些,墨鸦的刀尖擦着她的披风划过,割破了一道口子。

“吕小姐!”杨枕溪翻上马,拉了拉她的马缰,“别跟他们耗了,驿站就在前面,咱们冲过去!”

吕清薇点头,两人并马,再次朝着驿站狂奔。墨鸦、青蚨、灰螟紧随其后,青蚨的毒囊、灰螟的套索、墨鸦的弯刀,一次次朝着两人袭来,雨丝、泥水、刀光、毒雾混在一起,把这段通往洛阳驿的路,变成了生死攸关的奔逃之路。

驿站的火光越来越近,终于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打斗声,还有一声熟悉的呼喊,穿透雨幕传了过来:“清薇?是你吗!”

是陈琰的声音!吕清薇眼睛一亮,扬鞭大喊:“陈琰!我们在这!墨鸦他们追来了!”

身后的墨鸦听见陈琰的声音,非但没退,反而更兴奋:“好啊,陈琰也在!今天正好把你们一锅端,虎符、玉玦全到手!”说着,催马再次加速,弯刀在雨幕里闪着冷光,朝着吕清薇的后背劈来。

陈琰的声音刚落,洛阳驿的木门就“吱呀”被撞开,他提着染血的佩刀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玄镜司卫士——原来他早摆脱了幽冥道的纠缠,先一步到驿站安顿,又让卫士盯着门口,就怕吕清薇等人遇袭。

见墨鸦的弯刀要劈到吕清薇后背,陈琰足尖点地,跃到两马之间,佩刀横挡,“当”的一声,硬生生架住弯刀。墨鸦手腕一沉,只觉虎口发麻,再看陈琰肩头缠着布条,布条已渗出血迹,却眼神凌厉,半点不含糊:“墨鸦,你敢动她试试!”

两名卫士也立刻上前,一人缠住青蚨,一人对付灰螟。青蚨刚要扔毒囊,就被卫士的长枪挑飞,毒囊砸在泥里,腐蚀出一小片黑痕;灰螟的套索还没甩出,卫士已翻身下马,一脚踹在他马腹上,马儿受惊,把灰螟掀翻在地,当场被按得动弹不得。

墨鸦见势不妙,虚晃一刀想逃,陈琰哪会给机会,佩刀一扬,削断他的斗篷系带,又一脚踹在他马腿上,墨鸦摔在泥泞里,被卫士上前捆住。“先押进驿站柴房,等李校尉来了再交给他。”陈琰吩咐完,才转头看向吕清薇,目光瞬间软了下来,伸手拂去她发间的泥水,“你没事吧?没被他们伤着?”

吕清薇摇头,伸手摸了摸他渗血的肩头,眼眶一红:“你才是,伤口都裂了,还这么拼命。”杨枕溪也上前,摸了摸怀里的玉玦,松了口气:“幸好陈校尉及时赶到,不然玉玦差点被他们抢了去。”

这时,驿站里走出个穿灰布衫的掌柜,手里举着盏油灯,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几位客官,快进来吧!这雨刚小了点,屋里生了炭火,暖和。我这驿站叫‘青棠驿’,前院住客,后院柴房,刚好还有三间相邻的干净房间,给几位安排上?”

陈琰点头:“麻烦王掌柜了,再给我们煮三碗热汤,两碟小菜,要清淡些的。”王掌柜应着“好嘞”,引着众人往里走。青棠驿的大堂不算大,正中央生着盆炭火,火光跳动,把周围的木桌都映得暖融融的,墙角摆着两盆海棠,虽被雨打蔫了些,却仍透着点生机,与听雪轩、章府的海棠遥相呼应。

王掌柜把三人引到二楼,打开相邻的三间房:“中间这间给陈公子,左右两间给吕小姐和杨公子,都带窗,窗外能看见后院的青棠树,就是雨刚停,窗沿还湿着。被褥都是今早刚晒的,干净得很。”

吕清薇先把药箱搬进房间,又转身去陈琰屋里,给他处理伤口。陈琰坐在床沿,解开肩头的布条,伤口果然裂了,还沾了些泥水,吕清薇皱着眉,用温水轻轻擦拭,再撒上止血散,重新用干净的布条缠好,动作轻柔却利落:“你这伤口本就没好,刚才又用力劈刀,再这样折腾,得好几天才能愈合。”

“知道了,听你的。”陈琰任由她摆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青铜虎符上,又看向门外——杨枕溪正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油纸包,显然是想过来商量玉玦和虎符的事。陈琰招手:“枕溪,进来吧,咱们正好说说接下来的安排。”

杨枕溪走进来,把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露出半块羊脂玉玦,与陈琰放在桌上的青铜虎符摆在一起,“琰”字相对,竟隐隐透出点微光。“陈校尉,我爹说这虎符和玉玦成对,关乎洛州药材命脉,幽冥道抢它们,肯定是为了控制洛州的药材,再往里面掺毒,害百姓。”

陈琰点头:“我查到的也是这样,他们私运有毒药材,就是想借着洛州的药铺往外散,苏月娥姑娘帮我盯着,却被他们抓了,我这次去城外,就是想救她,结果被墨鸦缠上,只能先让黑鸦给清薇送消息。”

正说着,楼下传来素纨的声音,她牵着马,浑身是泥,却手里还攥着个布包:“小姐!陈校尉!我把李校尉的信带来了!”吕清薇赶紧下楼,接过信,拆开一看,李校尉说已带卫士往洛阳赶,明日就能到,还说洛州城内的幽冥道眼线已清理了大半,让他们在青棠驿安心等,别轻易外出。

王掌柜这时端着热汤和小菜上来,一碗碗放在桌上:“客官,热汤来了,还有碟清炒青菜和碟酱萝卜,垫垫肚子。夜里凉,别再往外跑了,后院我让伙计多盯了两眼,有动静会喊你们。”

众人谢过王掌柜,围着桌子喝热汤。热汤下肚,浑身的寒气都散了些,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虎符和玉玦上,微光更明显了。吕清薇看着眼前的两人,又看了看桌上的信物,心里终于踏实了些——虽然幽冥道的威胁还在,但至少此刻,他们都平安,虎符和玉玦也都在,明日等李校尉来了,就能一起想办法救苏月娥,查幽冥道的阴谋。

夜深了,青棠驿的大堂渐渐安静下来,只剩炭火偶尔“噼啪”响一声。陈琰把虎符锁进床头的木柜,杨枕溪把玉玦藏进枕下,吕清薇把药箱放在床边,三人都没睡太沉——他们都知道,这一夜的安稳只是暂时的,明日醒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还有更危险的关卡要闯。

次日清晨,青棠驿的檐角还滴着残雨,炭火早已添了新炭,大堂里飘着粥香。吕清薇刚把陈琰的伤口重新换药缠好,楼下就传来王掌柜的招呼声:“陈公子,吕小姐,外面有位李校尉带了卫士来,说是玄镜司洛州分署的!”

陈琰眼睛一亮,起身要去迎,却被吕清薇按住:“慢着,先把披风披上,伤口别再受了风。”说着递过件青布披风,又帮他系好系带。三人刚下楼,就见大堂门口站着个身着玄镜司校尉服的男子,约莫三十岁,面容沉稳,眉眼间透着股规整气,腰间佩刀鞘上刻着个“李”字,正是李砚——赵郡李氏旁支子弟,也是玄镜司洛州分署的校尉,陈琰之前与他共事过两次,深知他行事稳妥。

“陈琰!”李砚快步上前,先看了眼他肩头的披风,又扫过一旁的吕清薇和杨枕溪,“昨日素纨姑娘传信及时,我连夜带卫士清理了洛州城内的幽冥道眼线,今早一早就赶来了。这位是吕小姐,这位是章府的杨二公子吧?”

吕清薇点头致意,杨枕溪则上前一步,摸出怀里的玉玦:“李校尉,我是杨枕溪,这玉玦与陈校尉的虎符成对,关乎洛州的毒药材案,还请校尉相助。”

李砚目光落在玉玦上,又看向陈琰递来的青铜虎符,神色凝重:“赵郡李氏在洛州有三家药材铺,前几日就发现有陌生药材混入,药性古怪,吃了会让人乏力头晕,我正怀疑是幽冥道搞的鬼,没想到竟与这虎符玉玦有关。”他顿了顿,又道,“这次来,我还带了个消息——范阳卢氏的卢珩公子,昨日也到了洛阳,说是他家往洛州运的一批药材,在半路被掉包,掺了毒,正四处查线索。”

话音刚落,青棠驿的门又被推开,走进来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手里提着个木盒。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俊雅,举止间带着士族子弟的从容,却眉头紧锁,正是范阳卢氏的卢珩——卢氏世代做药材生意,在北方药材行里颇有分量,这次自家药材被掺毒,不仅损失惨重,更怕坏了家族名声,特意亲自来洛阳追查。

“在下卢珩,范阳卢氏。”卢珩走进大堂,目光先落在李砚身上,见他穿玄镜司校尉服,又看向陈琰手里的虎符,才拱手道,“听闻玄镜司在查洛州毒药材案,还有赵郡李氏的李校尉在此,在下特意过来,想凑个热闹,也盼着能找回我卢氏被掉包的药材,揪出幕后黑手。”

陈琰见状,连忙请他坐下,王掌柜端来热茶,卢珩接过,却没喝,打开随从手里的木盒——里面放着一小包褐色药材,还有一小瓶透明液体,“这是我从被掉包的药材里取的样本,这液体是用药材熬出来的,吕小姐若是懂医,不妨看看,这毒是不是与你们查到的幽冥道毒药材一致。”

吕清薇起身,接过木盒,先闻了闻药材的气味,又用银针沾了点液体,银针瞬间变了色,她眉头一皱:“这毒与我之前在洛州伤兵身上查到的一致,都是‘软筋毒’,少量服用会乏力,量大了会昏迷,若是混在治病的药材里,简直是谋财害命!”

卢珩脸色一沉:“果然是同一伙人!我卢氏做药材生意三代,从未掺过半点假,这次竟被人算计,若不查清楚,我卢氏在药材行里的名声就毁了!”

李砚这时开口:“卢公子放心,赵郡李氏与范阳卢氏素来交好,这次毒药材案,不仅关乎百姓安危,也关乎两家的声誉,我们玄镜司更是责无旁贷。如今虎符、玉玦都在,又有卢公子的药材样本,咱们正好联手——我让人去查洛阳城西的药材仓库,那里是洛州药材运进洛阳的必经之地,幽冥道很可能在那藏了毒药材,还可能把苏月娥姑娘关在那;卢公子熟悉药材商道,帮着辨认哪些是被掉包的药材;陈琰、吕小姐、杨公子,咱们一起去仓库,若遇幽冥道的人,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都点头赞同,卢珩起身道:“好!我这就让随从去取卢氏的药材账本,咱们到了仓库,一对比就能找出掺毒的药材。”陈琰也站起身,摸了摸腰间的佩刀:“那事不宜迟,咱们吃过早饭就出发。李砚,你让卫士先去仓库附近埋伏,别打草惊蛇。”

王掌柜这时端来热腾腾的粥和包子,笑着说:“客官们快吃,刚蒸好的猪肉包子,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办事。我这青棠驿虽小,却也盼着客官们能揪出那些坏人,让洛阳城太平些。”

众人谢过王掌柜,围坐在一起吃饭。粥香混着包子的香气,驱散了残留的寒气,赵郡李氏的家族势力、范阳卢氏的商道资源,再加上陈琰、吕清薇、杨枕溪的虎符玉玦与医术、勇气,原本零散的力量,此刻终于拧成了一股绳。没人多说什么,却都清楚,今日去洛阳城西的药材仓库,不仅要找毒药材、救苏月娥,更要与幽冥道正面较量——而这,不过是揭开洛州毒药材阴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