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青黛(1 / 2)

佛堂内檀香袅袅,苏娘子跪在蒲团上,手中念珠缓缓转动。窗外雨声淅沥,为这寂静午后平添几分沉闷。

她今日整理妆匣时,不小心碰落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瓶。瓶身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塞子脱落,几粒朱红色药丸滚了出来,散发出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的异香。刹那间,零碎记忆如针尖刺入脑海——那个被父亲匆匆掩埋的夜晚,雨也是这般下着,土坑里那双未能完全闭合的眼睛,腕间一抹鲜红在泥水中格外刺目。

“娘子,该用药了。”青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苏娘子从回忆中惊醒。

苏娘子迅速将药丸拾回瓶中藏入袖中,转身时已是一派平静。她接过青黛递来的汤药,目光却不自主地落在对方正在整理供果的手腕上——一条褪色的红绳系在那里,绳结古怪,像是某种符咒的打法。

更令她心惊的是,青黛腕间露出一小片青色胎记,纹路竟与记忆中那具女尸腕间的胎记极为相似。只是那具尸体属于一个还俗不久的尼姑,而青黛,已在苏家为婢六年。

“娘子脸色不好,可是昨夜又未安眠?”青黛关切地问,手指轻轻为苏娘子按揉太阳穴。那双手冰凉得不似活人,惹得苏娘子微微一颤。

“无妨,只是有些乏了。”苏娘子起身避开触碰,“你去添些檀香来,我独自静坐片刻。”

青黛应声退下。苏娘子凝视着观音慈悲的面容,心中却波澜起伏。那个白玉瓶她认得,是往生窟特制的合欢散,唯有家族核心成员才可获得。六年前那桩命案,父亲对外宣称是盗贼所为,可现场并无财物丢失...

窗外雷声轰隆,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佛堂内亮如白昼,苏娘子看见观音像的眼底似乎闪过一道幽光。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踮脚触碰那双雕刻的眼睛。右眼竟微微松动,她下意识一按,只听机关轻响,佛龛下方的木板悄然滑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中仅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苏娘子展开一看,手不禁颤抖起来——那是一幅精细绘制的地图,标注着蜿蜒曲折的通道和数个密室,正中赫然写着三个古体小字:往生窟。

地图右下角缺失了一块,像是被人故意撕去。而残留部分的墨迹尚新,绝不会是年代久远之物。

脚步声从廊外传来,苏娘子急忙将地图塞回原处,机关复原。她刚跪回蒲团,青黛就捧着香盒走了进来。

“娘子,香来了。”青黛轻声说道,目光却扫过佛龛,最终落在观音像的双眼上。她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腕间红绳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苏娘子垂下眼帘,心中寒意渐生。这个她信任了六年的贴身侍女,究竟是谁?往生窟的地图为何会出现在苏家佛堂?而那个白玉瓶和记忆中的命案,又与这一切有何关联?

雨声渐密,敲打着屋檐,如同无数秘密急于倾诉,却被这深宅大院的朱红高墙牢牢困住,不得解脱。佛堂内檀香袅袅,苏娘子(或许可称其为苏婉清)跪在蒲团上,手中念珠缓缓转动。窗外雨声淅沥,为这寂静午后平添几分沉闷。

她今日整理母亲柳芸遗留下的妆匣时,不小心碰落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瓶。瓶身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塞子脱落,几粒朱红色药丸滚了出来,散发出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的异香。刹那间,零碎记忆如针尖刺入脑海——那个被父亲苏擎苍匆匆掩埋的夜晚,雨也是这般下着,土坑里那双未能完全闭合的眼睛,属于一个还俗不久的尼姑,腕间一抹鲜红在泥水中格外刺目,那红绳的系法,以及其下隐约露出的青色胎记纹路…

“娘子,该用药了。”青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苏婉清从冰冷的回忆中惊醒。

她迅速将药丸拾回瓶中藏入袖中,转身时已是一派平静。她接过青黛递来的汤药,目光却不自主地落在对方正在整理供果的手腕上——一条褪色的红绳系在那里,绳结古怪,正是记忆中的那种符咒打法!

更令她心惊的是,青黛俯身时,腕间那红绳微微松动,露出一小片青色胎记,其纹路竟与记忆中那具女尸腕间的胎记极为相似。只是那具尸体属于六年前的故人,而青黛,正是在那之后不久来到苏家为婢,至今恰好六年。

“娘子脸色不好,可是昨夜又未安眠?”青黛关切地问,手指轻轻为苏婉清按揉太阳穴。那双手冰凉得不似活人,惹得她微微一颤。

“无妨,只是有些乏了,想起母亲了些往事。”苏婉清提及母亲柳芸,刻意观察青黛神色,却见她眼神低垂,并无异样。苏婉清起身避开触碰,“你去添些檀香来,我独自静坐片刻。”

青黛应声退下。苏婉清凝视着观音慈悲的面容,心中却波澜起伏。那个白玉瓶她认得,是往生窟特制的合欢散,母亲柳芸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怎会有此物?而六年前那桩命案,父亲苏擎苍对外宣称是盗贼所为,可现场并无财物丢失...

窗外雷声轰隆,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佛堂内亮如白昼,苏婉清看见观音像的眼底似乎闪过一道幽光——像极了母亲生前偶尔会露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哀伤与诡异交织的眼神。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踮脚触碰那双雕刻的眼睛。右眼竟微微松动,她下意识一按,只听机关轻响,佛龛下方的木板悄然滑开,露出一个暗格。这佛堂是母亲柳芸生前最常待的地方!

暗格中仅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苏婉清展开一看,手不禁颤抖起来——那是一幅精细绘制的地图,标注着蜿蜒曲折的通道和数个密室,正中赫然写着三个古体小字:往生窟。

地图右下角缺失了一块,像是被人故意撕去。而残留部分的墨迹尚新,绝非年代久远之物。这地图是谁绘制的?母亲?还是父亲?

脚步声从廊外传来,苏婉清急忙将地图塞回原处,机关复原。她刚跪回蒲团,青黛就捧着香盒走了进来。

“娘子,香来了。”青黛轻声说道,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佛龛,最终落在观音像的双眼上,她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腕间红绳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苏婉清心中寒意骤升,正想寻个借口支开青黛,却听得佛堂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冷喝:“婉清!你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苏擎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面色沉郁,目光如电,先是扫过苏婉清略显仓惶的脸,继而锐利地盯向那尊观音像和刚刚恢复原状的暗格区域,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苏婉清未来得及完全藏入袖中的那个白玉春药瓶上!

“父亲!”苏婉清心中一慌,手下意识一缩。

苏擎苍大步踏入佛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他夺过那白玉瓶,只看一眼,脸色瞬间铁青,眼中风暴凝聚。

“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他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怒火,“还有,你动了佛龛?”他猛地转向青黛,厉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青黛立刻跪伏在地,声音颤抖却清晰:“回家主,奴婢刚进来,只见娘子似乎…似乎在摆弄观音像的眼睛,然后…然后拿出了这个瓶子…”她的话语看似如实禀报,却巧妙地将嫌疑全部引向苏婉清。

“放肆!”苏擎苍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谁准你动芸娘的东西!谁准你窥探家族隐秘!你这逆女!”

“父亲!我并非…这瓶子是母亲…”苏婉清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提及母亲柳芸,更触怒了苏擎苍。

“住口!休要玷污你母亲清名!”他猛地挥手,狠狠一个耳光打在苏婉清脸上,力道之重让她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我苏擎苍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窥探家族秘密的女儿!说!你还知道什么?!是谁指使你的?!”

他眼神中的疯狂和恐惧让苏婉清感到陌生而战栗。往生窟的秘密究竟有多大,能让一向威严自持的父亲如此失态?

“没有人指使!我只是偶然发现…”

“偶然?”苏擎苍冷笑,眼神阴鸷,“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偶然!自今日起,你给我滚出苏家!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苏家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父亲!您不能…”苏婉清难以置信,就因一个瓶子和可能的窥探,就要将她逐出家门?

“滚!”苏擎苍指着门外,声音冷硬如铁,不容置疑,“在我改变主意,用家法处置你之前,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永远别再回来!”

雨越下越大,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苏婉清捂着红肿的脸颊,看着暴怒的父亲和跪在地上、看似惶恐实则眼神幽深的青黛,一股巨大的冤屈和寒意席卷了她。

她被粗暴地“请”出了佛堂,甚至来不及回房收拾细软,就在大雨中被推出了苏家高大的朱门。身后的大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她过去十八年所熟悉的一切。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却不及心中半分寒冷。她回头望着那紧闭的、象征着苏家荣耀与权势的大门,以及门楣上父亲苏擎苍亲手题写的“诗礼传家”匾额,只觉得无比讽刺。

母亲柳芸的遗物、往生窟的地图、青黛腕间的红绳与胎记、父亲的暴怒与恐惧、以及那瓶惹祸的春药……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阴暗的网,而她,刚刚被这张网无情地弹了出来,推入了未知的迷雾和危险之中。

她被赶出了家门,却也仿佛第一次真正窥见了这个家族深藏不露的、阴影笼罩的入口。

苏娘子握着春药瓶的手微微发抖,青瓷瓶身映出她苍白的脸。昨夜柳秀才离开时残留的墨香还在鼻尖萦绕,此刻却与记忆中丈夫书房的檀香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那是三年前丈夫坠马时,她在急救室门口同样的心悸。

夫人,该用午膳了。青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惊得她差点摔了药瓶。指尖触到冰凉的桌面,突然想起上月在王夫人妆匣里见过同款鎏金瓶,当时对方说是西域商人赠送的香料。苏娘子将药瓶藏进衣袖时,袖底绣着的并蒂莲刺得掌心生疼——那是成婚时婆婆亲手绣的,说要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佛堂传来木鱼声,静虚师太的诵经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苏娘子望着供桌上摇曳的烛火,恍惚看见丈夫的脸在火焰中忽隐忽现。三年前他坠马失忆后,总在月圆之夜抱着她呢喃,当时只当是呓语,此刻却与王夫人女儿金锁上的名字重叠。

苏施主可安好?静虚师太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念珠轻叩门框发出脆响。苏娘子慌忙用帕子擦去额角冷汗,却闻到帕子上残留的柳秀才墨香。这个总在危难时出现的书生,此刻正在前厅与刘海柱核对当铺账本,他衣袖上的泥点应该是救她时沾上的,可为什么总让她想起丈夫副将沈云舟落马那日的情形?

后巷传来梆子声,苏娘子摸着藏在衣襟里的半块玉珏。当票上的日期与小女孩金锁内侧的铭文完全吻合,这种宿命般的巧合让她胃部痉挛。昨夜柳秀才留宿书房时,她分明听见他梦呓莫要推我,那语气像极了丈夫坠马前最后一通家书里的绝望。

夫人,王夫人求见。阿瑶的声音带着颤音。苏娘子转身时,铜镜里映出她发间素银簪——那是柳秀才前日送的,说是祖传之物。此刻簪头的并蒂莲正对着供桌上的送子观音,神像的慈悲面容在摇曳烛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王夫人进门时,苏娘子注意到她腰间香囊上的并蒂莲针法。这个与婆婆独门技法如出一辙的纹样,此刻像把利刃剖开记忆:当年丈夫坠马前,书房暗格里确实藏着绣着同样纹样的帕子,而帕角绣着的字,分明是王夫人闺名。

云舟......苏娘子脱口而出,惊觉自己竟从未叫过丈夫的字。王夫人手中的玉珏突然碎裂,碎片划破她掌心的刹那,苏娘子看见她掌纹里渗着靛蓝——那是院主私印的颜色,与尼姑指尖的染料一模一样。

更夫在外头高喊天干物燥,苏娘子望着窗外摇曳的灯笼,突然想起丈夫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莫信沈云舟。当时以为是胡话,此刻却与密室壁画里沈云舟推少女入鼎的画面重叠。她摸到藏在衣襟里的短刀,刀柄缠着柳秀才前日给的绷带,绷带内侧绣着的二字,竟与丈夫坠马时的平安符针法相同。

子时三刻,地下水倒灌进来。苏娘子抱着小女孩浮出水面时,看见柳秀才正在对岸与衙役对峙。他发间别着的素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簪头的并蒂莲突然与佛堂壁画里的莲花重合。这个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书生,此刻眼神里交织着保护欲与占有欲,让她想起丈夫坠马前看王夫人的眼神。

破晓时分,废墟中传来婴儿啼哭。苏娘子颤抖着抱起襁褓,襁褓里的玉佩与她的玉珏严丝合缝。玉佩内侧刻着沈氏嫡女,而她的婚戒内侧竟也有相同字迹。更夫清理火场时,她听见他们议论残垣断壁间的人名,第一个赫然是苏云舟——那是她从未谋面的小叔子,也是丈夫坠马前最后念叨的名字。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苏婉清单薄的身躯。她踉跄地走在湿滑的青石板街上,身后苏家高耸的朱门紧闭,如同父亲苏擎苍冷硬的心肠,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脸上火辣辣的痛楚远不及心中的冰寒与迷茫。她身无分文,仅有的几件首饰也留在闺房中,此刻真是孑然一身,狼狈不堪。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前路。

她能去哪里?投靠亲友?父亲在城中权势滔天,谁又敢收留他盛怒之下逐出家门的女儿?

绝望之际,一个名字浮上心头——顾言希,她的表哥。

顾言希是母亲柳芸娘家那边的人,是她的表亲。柳家曾是书香门第,但后来家道中落,人丁稀薄。顾言希父母早逝,他独自一人在城南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书画铺子“墨韵斋”,兼卖些古籍药材,为人温和儒雅,与苏家往来并不密切,但也从未断过联系。母亲柳芸在世时,偶尔会让她送些东西给这位生活清贫却志趣高洁的表侄。

或许…或许他可以暂时收留她几日?

这念头一起,便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苏婉清裹紧了湿透的衣衫,凭着记忆朝城南方向走去。雨势渐小,但她的脚步却愈发沉重,被逐出家门的羞辱感和对未来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好不容易来到“墨韵斋”门前,铺子已经打烊,只有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灯火。苏婉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颤抖着手叩响了门环。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顾言希清俊而略带疑惑的脸出现在门后。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青衫,手里还拿着一卷书,显然正在夜读。

“请问…”当他借着檐下灯笼的光看清门外狼狈不堪的人时,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瞬间布满惊愕,“婉清表妹?!你怎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快进来!”

他连忙侧身将苏婉清让进屋内,触到她冰凉湿透的手臂,眉头紧紧蹙起。

铺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药草气味,温暖而安宁,与外面湿冷的街道仿佛是两个世界。顾言希迅速找来干爽的布巾和一件他自己的干净外袍。

“先擦擦,披上,别着凉了。”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并没有立刻追问缘由,这让身心俱疲的苏婉清稍稍安心。

她简单擦拭了雨水,披上还带着皂角清香的宽大外袍,身体才止住了些微颤抖。顾言希又去后间小厨房很快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喝下去,驱驱寒。”他将姜汤递给她,这才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温和却认真地看着她,“婉清,发生什么事了?苏世伯他知道你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