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猛地一转,到了长安大理寺前......李嵩盯着粮道图上的朱批,突然瘫软在地,认罪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剩“罪该万死”四个字清晰可闻。他的思绪回到了贞观二年……
贞观春深
贞观二年春,灞桥的晨雾还没被日头晒透,柳丝已缀满新绿,风一吹就飘着淡青色的絮,沾在行人肩头便化了潮气。李嵩立在桥头接印信时,翊麾校尉的明光铠还带着夜露的凉,甲片在薄阳下泛着冷光,腰间悬着的和田玉扣是去年父亲李烈赏的,暖玉贴着皮肉,倒成了这身硬甲里唯一的温软。
内侍递来印信时,鎏金的印钮硌得他指腹微麻——那印上刻着“翊麾校尉”四字,是他熬了三年才挣来的御前差使。他刚屈指攥紧印囊,父亲就从身后靠过来,粗糙的手掌按在他肩甲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气息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柳风里:“御前当差要谨言,半句错话都能砸了前程。下月我便去邢国公府提亲,他家柳氏是长孙皇后的表侄女,沾着天家亲眷的光,娶了她,你的仕途能少走十年弯路。”
李嵩没应声,只偏头望向南来的胡商驼队。三队驼铃叮当穿过柳荫,商人们裹着沙色皮袍,骆驼背上堆着西域的香料与绸缎,尘烟漫过新绿的柳梢,倒添了几分异域的热闹。他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玉扣,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云纹——父亲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心里,邢国公的兵权、柳氏与皇后的亲眷关系、自己眼下的校尉之职,这些念头缠在一处,竟比腰间的玉带还要紧。
哪里是娶妻?他望着那队渐渐远去的驼队,心里清明得很。柳氏于他,从来不是红妆嫁娶的良人,而是攥在手里就能缩短十年仕途的筹码,是能让他从御前校尉往更高处爬的梯。连方才接过印信时的郑重,此刻都添了几分权欲的热意,连灞桥的柳色,都像是为这场算计衬的底色。
三日后,李烈带着他去邢国公府赴宴。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李嵩指尖仍在摩挲那枚和田玉扣——出发前父亲特意叮嘱,席间要多敬邢国公酒,少说话,只捡着军功与忠君的话头提。他应着,心里却在盘算柳氏的模样:该是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子,识得几笔字,懂些闺阁礼仪,往后只需安分做他的夫人,替他维系好国公府的关系便够了。
国公府的庭院比他想象中利落,没有寻常勋贵家的曲水回廊,倒在西侧辟了片演武场,此刻还竖着几杆枪戟,枪尖沾着未擦净的锈迹。侍女引他们进正厅时,先闻见一阵墨香,抬眼便见个着月白襦裙的女子坐在窗边,手里捧着卷兵书,发间只簪了支素银簪,连耳坠都未戴。
“这便是小女柳明微。”邢国公笑着招手,柳明微放下书起身行礼,动作不疾不徐,目光扫过李嵩的明光铠时,竟多停留了片刻,“听闻李校尉上月在泾州退了突厥游骑,用的是‘声东击西’的战术?”
李嵩一怔——他以为柳氏只会问些诗词针线,却没想她竟知军中事。他攥着玉扣的手紧了紧,刚要回话,柳明微已接着道:“那战术虽妙,却需斥候探得敌军虚实才行。校尉在御前当差,往后若要领兵,怕是得先摸清陛下的用兵心思。”
这话听得李烈眉开眼笑,连声道“明微懂理”,邢国公也捋着胡须点头。唯有李嵩望着柳明微的眼睛,那眼里没有闺阁女子的怯懦,倒有几分洞明世事的冷静——他忽然发现,这枚“筹码”比他想的要锋利些,不像软玉,倒像藏在锦缎里的剑。
宴席散时,邢国公已拍板定下婚约,说待麦收后便择吉日成婚。李嵩跟着父亲走出国公府,暮色里柳丝又飘到肩头,他摸了摸腰间的玉扣,忽然想起柳明微方才说的话。权欲仍在心里烧,但不知为何,“少走十年弯路”的念头里,竟掺了丝说不清的意味——或许娶这位柳氏,不止是走捷径,倒像是要与一把锋利的剑,同走一条仕途路。
他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晚霞,朱雀大街的灯笼已次第亮起,胡商驼队的铃铛声从远处传来,混着市井的喧闹。贞观二年的春,似乎比他想的要长些,连柳色里,都藏着没看透的深意。
贞观春深·西市行
麦收前的西市总格外热闹,市令署的辰时鼓声刚落,南北两市的门闸便轰然拉起。李嵩勒着马缰等在市口,眼瞧着柳明微从马车上下来——她今日换了浅碧襦裙,裙摆绣着细巧的缠枝莲,发间簪了支碧玉簪,比上次在国公府见时多了几分鲜活,倒衬得西市的喧嚣都柔了些。
“父亲说嫁妆采买需我亲自瞧,劳烦校尉陪我走一趟。”柳明微屈膝行礼时,风里飘来她袖间的香气,不是京中女子常用的熏香,倒带着点西域豆蔻的清冽。李嵩忙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随从,指尖又习惯性摸了摸腰间的和田玉扣:“分内之事,柳姑娘不必多礼。”
西市的石板路被车轮碾得发亮,两侧商铺挨得紧实,胡商的吆喝声混着绸缎庄的算盘响,连空气里都飘着烤胡饼的香气。柳明微没先去绸缎铺,反倒拉着他往一家西域兵器铺走——铺子里挂着波斯弯刀,刀柄镶着绿松石,掌柜是个高鼻深目的粟特人,见了柳明微竟用半生不熟的汉话笑道:“柳姑娘又来瞧兵器?”
“上月见你这有柄马槊,今日可还在?”柳明微踮脚往铺里望,语气里带着点期待。李嵩愣了愣,他原以为女子选嫁妆,无非是绫罗珠宝,却没想她竟对兵器上心。正怔着,柳明微已从掌柜手里接过马槊,她握着槊杆转了半圈,动作利落,槊尖划过空气时竟带了点风声:“校尉瞧这槊的配重,是不是比军中常用的更趁手?”
李嵩接过马槊试了试,果然手感轻巧,槊杆是南疆硬木所制,裹着防滑的鲛鱼皮。他抬眼望柳明微,见她正盯着墙上的弯刀,眼里闪着光,倒像个盼着新玩具的孩童,半点没有勋贵小姐的娇矜。“姑娘竟懂兵器?”他忍不住问。
“小时候常跟着父亲演武,耳濡目染罢了。”柳明微笑着收回目光,又引他去隔壁的香料铺。铺子里摆满了陶罐,装着安息香、没药、乳香,掌柜是个回纥妇人,见了柳明微便递来一小包香料:“姑娘要的‘迷迭香’,新到的货。”
“这香料能醒神,往后校尉御前当差若犯困,燃一炷便好。”柳明微将香料包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又飞快收回,耳尖微微泛红。李嵩捏着那包香料,鼻尖萦绕着清苦的香气,心里忽然暖了些——他原以为这场联姻不过是各取所需,可此刻瞧着柳明微为他选香料的模样,倒觉得那“十年捷径”的念头,渐渐被这西市的烟火气冲淡了些。
日头偏西时,两人手里已提满了东西:柳明微的绫罗绸缎,李嵩的马槊与香料,还有一包刚出炉的胡饼。往市口走时,胡商驼队的铃铛声从身后传来,柳明微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夕阳笑道:“校尉你瞧,今日的晚霞,倒比灞桥的柳色还好看。”
李嵩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天边的晚霞染得半边天通红,映着西市的飞檐翘角,连空气里的胡饼香都暖了。他攥着腰间的和田玉扣,又看了眼身边笑眼弯弯的柳明微,忽然觉得,这趟西市之行,比他接印信时还要郑重——原来娶妻,未必是攥着筹码走捷径,也可以是有人陪你看晚霞,为你选一柄趁手的马槊,一包醒神的香料。
马车驶离西市时,柳明微正低头数着手里的荷包,李嵩望着她的侧脸,心里忽然盼着麦收快点来,盼着那场原本只当是“政治筹码”的婚礼,能早些到来。
贞观春深·梵音约
从西市分开那日,马车行至街角时,柳明微忽然掀开车帘,声音被风送过来:“三日后是观音诞,香积寺的香火最灵,校尉若得空,不如同去烧柱香?”
李嵩勒住马缰回头,见她半个身子探在车外,浅碧襦裙的裙摆被风拂起,发间碧玉簪映着夕阳,亮得晃眼。他攥了攥腰间的和田玉扣,竟忘了往日的沉稳,只忙不迭应道:“好,我辰时在寺外等你。”柳明微弯着眼睛点头,车帘落下时,还飘出半缕迷迭香的清苦气。
三日后辰时,香积寺外已聚了不少香客。李嵩换了身月白锦袍,没穿铠甲,只腰间系着那枚玉扣,手里提着从西市买的素斋点心——他头天特意问了随从,说女子进香多爱带些精致吃食,便绕路去了城南的“福记”,挑了杏仁酪与绿豆糕。
刚站定没多久,就见柳明微的马车来了。她今日穿了素色襦裙,发间只簪了支银质莲花簪,没施粉黛,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清雅。“校尉倒来得早。”她下了车,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食盒,眼尾弯了弯,“还带了点心?”
“听人说寺里的素斋偏淡,想着你或许爱吃。”李嵩递过食盒,指尖竟有些发紧——往日在御前当差,面对陛下都不曾这般局促,此刻却怕她嫌点心不合口。柳明微接过去,掀开盒盖闻了闻,笑道:“杏仁酪是福记的吧?我母亲常买,倒是巧了。”
两人顺着石阶往寺里走,晨雾还没散,古松的影子斜斜映在青石板上,香火味混着松针的清香,倒让人心里静了不少。香积寺的大殿前立着两株千年银杏,枝桠遒劲,柳明微仰头望着树干,忽然道:“这树是隋时栽的,我小时候随母亲来,还在树下捡过银杏果。”
“姑娘常来?”李嵩问。
“以前常来求平安,后来父亲领兵出征,便多求些战事顺遂。”柳明微说着,已走到香案前,取了三炷香点燃,双手捧着躬身行礼。她闭眼时,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李嵩望着她的侧影,忽然也拿起香——往日他从不信这些,可此刻竟想着,若真有神灵,便求仕途顺遂,也求……眼前人平安。
拜完菩萨,两人去后院的茶亭歇脚。小沙弥端来热茶,柳明微打开食盒,将杏仁酪推到他面前:“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李嵩舀了一勺,甜而不腻,杏仁的香气在舌尖散开,竟比御前的御膳还合心意。
正吃着,忽然见个老妇人慌慌张张跑过,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铜钱撒了一地。柳明微忙起身去捡,李嵩也跟着蹲下,两人指尖同时碰到一枚铜钱,又飞快收回。“老人家莫慌,都在这儿呢。”柳明微将铜钱递过去,老妇人连声道谢,说要给孙儿求平安符,慌得忘了东西。
看着老妇人走远,柳明微忽然笑道:“方才校尉捡铜钱的样子,倒不像个校尉,像个寻常书生。”李嵩愣了愣,也笑了——他这辈子,要么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要么是在御前谨小慎微,倒许久没这般自在过。
日头升高时,两人准备下山。走到银杏树下,柳明微忽然停下,从袖里取出个小香囊,递给他:“昨日绣的,里面装了些迷迭香,校尉带在身边,御前当差也能醒神。”香囊是素色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莲花,针脚细密。
李嵩接过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的香料,心里暖得发烫。他将香囊系在腰间,与和田玉扣并排挂着,忽然道:“麦收后的婚礼,我想亲自去接你。”柳明微闻言,耳尖微微泛红,垂眸望着石阶,轻声应道:“好。”
下山的路上,风里飘来寺里的钟声,远处的长安城墙在阳光下泛着光。李嵩望着身边并肩走的柳明微,忽然觉得,那场原本只当是“政治筹码”的联姻,早已变成了他此刻最盼着的事——不是为了少走十年弯路,而是为了往后的日子,能有人陪他来寺里烧香,陪他吃一碗杏仁酪,陪他看遍长安的春夏秋冬。
贞观春深·柳林护
下山的路绕着一片柳林,晨雾散后,柳叶上的露珠坠在青石板上,踩上去滑溜溜的。李嵩走在外侧,时不时扶一把柳明微,腰间的香囊与和田玉扣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刚转过柳林拐角,忽然从树后窜出三个人影,拦在路中间。带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敞着衣襟,露出胸口的刺青,手里把玩着块碎玉,斜眼打量着柳明微:“这小娘子生得俊啊,跟哥哥们去前面酒肆喝两杯?”
他身后两个跟班,一个瘦得像根麻杆,吊梢眼扫过李嵩的锦袍,嗤笑道:“周三哥看上的人,识相的就赶紧滚,别碍了咱们的事!”另一个矮胖的汉子跟着起哄,手里的木棍往地上一顿:“胖墩我劝你,别逞能,这地界儿还没人敢跟周三哥叫板!”
李嵩瞬间将柳明微护在身后,右手攥紧了腰间的玉扣——虽没穿铠甲,但若真要动手,对付这三个地痞倒也绰绰有余。他眼神冷下来,声音沉得像淬了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调戏良家女子,就不怕官府拿你?”
那叫周老三的地痞却笑了,上前一步就要去拽柳明微的衣袖:“官府?老子在这柳林坡混了十年,还没见过哪个官敢管老子的事!”
柳明微躲在李嵩身后,指尖攥紧了袖中的香囊,却没半分惧色,反而轻声提醒:“校尉小心,他左手藏着刀。”话音刚落,周老三果然从腰后摸出把短刀,朝着李嵩刺来。
李嵩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左手扣住周老三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听得“咔嚓”一声轻响,短刀“当啷”落地。周老三痛得龇牙咧嘴,刚要喊人,李嵩已抬脚将他踹倒在地,麻杆和胖墩见状,举着木棍冲上来,却被李嵩几下打翻,疼得在地上直哼哼。
“滚。”李嵩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语气里的寒意让周老三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带着两个跟班跑了,连掉在地上的短刀都忘了捡。
柳明微上前,伸手拂去李嵩衣袖上的尘土,指尖触到他手腕时,发现他手背上擦破了点皮,渗出些血珠。“校尉受伤了。”她皱起眉,从袖里取出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替他包扎,“都怪我,不该选这条僻静的路。”
“不怪你,是我没护好你。”李嵩望着她认真包扎的模样,心里暖得发慌——方才动手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让她受半分伤,哪还顾得上自己。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莲花簪:“别怕,有我在。”
柳明微抬头,撞进他眼底的温柔里,耳尖又红了,轻声应道:“我知道。”
两人接着往山下走,柳林里的风还在吹,却没了方才的寒意。李嵩攥着腰间的香囊,忽然觉得,方才那一场冲突,倒像块试金石——试出了他对柳明微的心意,也试出了这份原本始于政治的联姻,早已满是真心。
到了山脚,马车已在等候。李嵩扶柳明微上车时,她忽然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往后若再遇到周老三那样的人,你别太拼命。”
李嵩笑了,反握住她的手:“为你,不拼命也得拼命。”
车帘落下,马车缓缓驶动。李嵩望着车帘上柳明微的影子,摸了摸手腕上的帕子,忽然盼着麦收快点来——他想早点把她娶回家,往后的每一条路,都陪她一起走,再不让她受半分惊吓。
贞观春深·府前别
马车驶在朱雀大街上,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安稳。柳明微坐在内侧,指尖总忍不住轻轻按在李嵩手腕的帕子上,方才包扎时见那伤口渗血,此刻仍有些放心不下:“校尉的伤,回去可得用些金疮药,别沾了水。”
李嵩侧头看她,见她睫羽垂着,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连带着帕子上绣的细小花纹都显得软和。他抬手,将帕子稍稍撸起些,露出一点结痂的伤口:“不妨事,军中训练时比这深的伤都有,过两日便好。”话虽这么说,却任由她的指尖在帕子上轻轻蹭着,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般舒服。
马车过了西市街口,远处传来胡商的驼铃声,柳明微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瓷瓶,递到他面前:“这是我父亲军中常用的金疮药,药效比寻常的好,你回去记得敷。”瓷瓶是白瓷的,上面描着淡青的缠枝纹,触手温凉,显然是精心收着的。
李嵩接过瓷瓶,指尖碰到她的指腹,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移开。他将瓷瓶揣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笑道:“多谢姑娘,我定好好用。”
说话间,邢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已在眼前。马车停下,随从上前掀开车帘,李嵩先跳下车,再伸手去扶柳明微。她搭着他的手下来时,裙摆轻轻扫过他的鞋面,发间的莲花簪晃了晃,映着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亮得喜人。
“今日多谢校尉陪我去寺里,还……护着我。”柳明微站在台阶下,抬头望他,眼尾带着点浅红,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该谢的是我,若不是姑娘提醒周老三藏刀,我未必能这么快制住他。”李嵩望着她,忽然想起在香积寺后院的茶亭,她笑他捡铜钱像书生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往后若出门,记得让府里多带些随从,别再走僻静的路。”
柳明微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块小小的玉佩——玉佩是暖白色的,雕着只展翅的雀儿,与李嵩腰间的和田玉扣倒有几分相配。“这个给你。”她将玉佩递过去,指尖微微发颤,“是我母亲给我的,说能保平安,你……带着吧。”
李嵩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他立刻解下腰间的和田玉扣,又将雀儿玉佩系上去,与香囊并排挂着:“这样,咱们的平安就系在一处了。”
柳明微看着他的动作,耳尖瞬间红透,忙转过身,朝着府门走去:“我进去了,校尉路上小心。”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他一眼,才快步进了府。
朱漆大门缓缓关上,李嵩仍站在台阶下,摸着腰间的玉扣与雀儿玉佩,还有怀里温凉的瓷瓶。晚风拂过,带着府里飘来的桂花香,他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觉得,这贞观二年的春,比灞桥的柳色还让人记挂——他盼着麦收,盼着婚礼,更盼着往后每个清晨傍晚,都能这样送她回府,再牵着她的手,看遍长安的日升月落。
直到随从轻声提醒“校尉,该回府了”,李嵩才转身翻上马背。马蹄声渐远,他摸了摸心口的瓷瓶,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贞观春深·红妆契
贞观三年秋,太极宫北苑的梧桐叶落得满地金黄,风一吹就卷着碎叶贴在青砖上,马蹄声从回廊尽头传来时,还带着几分失序的慌。李嵩刚随宿卫巡至转角,便见那匹御赐的白蹄乌挣断了缰绳,前蹄扬得几乎直立,九皇子李治攥着马鞍的手泛白,小脸吓得没了血色——方才宫人喂马时不慎惊了它,此刻正疯了般往假山冲去。
他顾不上甲胄系带松了半截,箭步冲上去的瞬间,左手死死扣住马鬃,掌心被粗硬的鬃毛磨得发疼,右手同时拽住缰绳,腰腹发力往后扯,指节因用力而泛青。马儿嘶鸣着挣扎,喷出的热气溅在他脖颈上,直到他借着地势将马往梧桐树干逼去,白蹄乌才不甘地停下,他才喘着气将李治从马背上抱下来,衣袍后背已被冷汗浸得发潮。
“好个临危不乱的小子!”太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帝王特有的沉稳。李嵩忙屈膝行礼,见李治拉着太宗的龙袍,指着他小声说“是这位哥哥救了我”,太宗看向他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赞许,对身旁内侍道:“擢为千牛备身,随侍御前。”话音稍顿,又添了句足以让满院宿卫侧目 的话:“邢国公柳家有女明微,贤淑知礼,与你年岁相配,朕亲为你们赐婚,择下月初三完婚。”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李嵩心里,惊得他指尖微颤——千牛备身是御前近侍,再加上邢国公的女婿身份,这两步台阶,竟比他熬三年校尉还要快。他叩首谢恩时,余光瞥见太宗身边的长孙无忌微微点头,心里更亮堂了:这场赐婚,是陛下的恩宠,更是勋贵圈对他递出的橄榄枝。
婚期来得快,转眼就到了下月初三。李府从街门到内院,红绸挂得满院皆红,连门前的石狮子都系了红绫,远远望去像燃着一团火。平康坊的粟特胡商提着锦盒上门,打开是卷波斯地毯,毯面上织着金线缠枝莲,缀着细小的珍珠,笑着说“李大人救驾受赏,又得美眷,小的这地毯衬您的喜宴”;吏部官员穿着绯色官袍来道贺,手里的贺礼清单写得满满当当,话里话外都是“往后还望李大人多提携”——谁都清楚,娶了邢国公的女儿,李嵩往后的仕途,便是踩着青云往上走。
吉时一到,唢呐声吹得满街都能听见。柳明微披着绣金凤凰霞帔,头戴缀着十二颗东珠的凤冠,由她兄长柳明远搀扶着走进正厅。凤冠的垂珠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遮住了她的眉眼,只在与李嵩并肩站在红毡上时,他才瞥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轻轻攥着霞帔的系带,透着几分温顺。
“一拜天地——”司仪的声音洪亮。李嵩弯腰时,腰间的和田玉扣撞上柳明微送的雀儿玉佩,发出细碎的响。他望着满厅宾客脸上的艳羡,听着邢国公爽朗的笑声,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这笑里没有多少对新娘的柔情,更多的是“得偿所愿”的快意:这场婚姻哪里是红妆嫁娶?分明是他攀附勋贵圈的敲门砖,有了邢国公这层靠山,往后在御前当差,便再不用怕“半句错话砸前程”。
拜完堂,李嵩牵着柳明微的红绸往洞房走。路过庭院时,风掀起她霞帔的一角,露出里面月白的衬裙——那是去年在西市,她指着料子说“做衬裙舒服”时选的。他心里忽然晃了一下,想起她在香积寺为自己包扎伤口、在西市挑马槊的模样,可这念头快得像风,转眼就被“千牛备身”“御前近侍”的名头压了下去。
进了洞房,他伸手要为她揭凤冠,却见柳明微抬起头,垂珠晃开的瞬间,他看见她眼底没有羞怯,倒有几分清明,轻声说:“校尉……如今该叫夫君了。往后你在御前当差,万事小心,我在府里等你回来。”
李嵩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这红烛暖光里的新娘,好像和他想的“政治筹码”,有点不一样了。
贞观春深·烛下语
李嵩的手悬在凤冠上,听着柳明微那句“我在府里等你回来”,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沉。他缓了缓,才轻轻揭下凤冠——垂珠散开的瞬间,柳明微的眉眼彻底露在红烛光里,没有了凤冠的压缀,她的眼神更显清亮,竟比洞房里燃着的红烛还要暖些。
“坐吧。”柳明微率先开口,伸手扶了扶鬓边的银钗,那是去年香积寺前,她亲手簪上的莲花簪,此刻还好好插在发间。李嵩顺着她的话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合卺酒,两只酒杯并排放在描金托盘里,杯沿沾着细碎的红绒,像极了西市街头卖的糖人。
柳明微没提贺宴上的喧闹,也没问御前当差的细节,只起身去桌边端了碗甜汤,递到他面前:“方才拜堂站了许久,你定是渴了。这是我让厨房炖的银耳莲子羹,放了些冰糖,解乏。”瓷碗递过来时,她的指尖又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这次没像往常那样飞快收回,反而轻轻顿了顿,“你救九皇子那日,我在府里听说了,马惊得厉害,你没再受伤吧?”
李嵩接过甜汤,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他原以为洞房夜不过是走个过场,说些“相敬如宾”的客套话,却没想她先问的是自己的安危。他舀了一勺羹,莲子炖得软糯,甜意刚好,忽然想起去年在西市,她递来的那包迷迭香,也是这样,总在细微处记着他的事。
“没再受伤,就是当日拽缰绳时,掌心磨破了点皮,早好了。”他说着,下意识抬手想露给她看,却见柳明微已经起身,从妆奁里取出个小锦盒,打开是枚玉扳指,青白色的玉料,上面雕着简单的云纹。
“这是我父亲年轻时用的扳指,能护着掌心不受力。你往后随侍御前,若再遇着骑马或握兵器的事,戴着它能稳妥些。”她走到他面前,伸手要为他戴上。李嵩坐着没动,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烛光落在她的发顶,挑染出一层浅金,她的指尖轻轻捏着扳指,动作慢而轻柔,生怕碰疼了他。
扳指戴上时,刚好贴合他的指节,不松不紧。李嵩攥了攥手,忽然觉得这玉扳指比腰间的和田玉扣还要暖,连带着之前“敲门砖”的念头,都在这甜汤与扳指的暖意里,淡了许多。他抬头看向柳明微,见她正垂眸整理他的袖口,忽然开口:“往后府里的事,你多费心。”
柳明微闻言,抬头笑了笑,眼尾弯成月牙:“这是我该做的。不过你也别太累,御前当差再忙,也记得回府吃饭。我让厨房给你留着热菜。”
红烛燃到一半时,窗外传来宾客散去的喧闹,渐渐又归于安静。李嵩望着坐在对面的柳明微,她正低头用银簪拨弄烛芯,火光在她脸上晃着,柔和得不像话。他忽然想起大婚之前,自己总盘算着“邢国公的靠山”“勋贵圈的门路”,可此刻看着她的模样,竟觉得那些名头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往后有人在府里等他,为他炖甜汤,为他备扳指,在他从御前回来时,递上一碗热饭。
他攥了攥手上的玉扳指,又摸了摸腰间的雀儿玉佩,忽然开口:“明微,明日我休沐,带你去西市逛逛吧?去年你说那家胡饼铺的饼子好吃,咱们再去买。”
柳明微拨烛芯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光,用力点头:“好啊。”
红烛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落在描金的帐子上,轻轻晃着。李嵩看着她的笑脸,忽然觉得,这场始于政治的婚姻,好像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有了“家”的模样。
贞观春深·府中喧
李嵩与柳明微的府邸是太宗赐下的,原是前朝一位老臣的宅院,坐落在平康坊东侧,朱漆大门前立着两尊汉白玉石狮,门楣上悬着“李府”鎏金匾额,日光一照,晃得人眼生亮。进门绕过雕着“松鹤延年”的青砖影壁,便是方阔的庭院,院中栽着两株百年石榴树,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的干花,此刻家丁正搭着梯子修剪枯枝;西侧回廊下摆着几盆新移来的秋菊,花瓣沾着晨露,是丫鬟刚从后园搬来的。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府里就热闹起来。家丁来福扛着扫帚在前院扫落叶,竹扫帚划过青石板,“唰唰”声混着远处的晨钟声;铁柱挑着两只水桶从角门进来,桶沿晃出的水花溅在石阶上,他脚步匆匆往厨房去,嘴里还应着廊下丫鬟的话:“春桃姑娘放心,井水刚打上来,凉得很,正好湃着夫人要的酸梅汤。”
柳明微刚梳洗完,丫鬟春桃就捧着叠素色襦裙进来,指尖还捏着支银质海棠簪:“夫人,今日天凉,穿这件夹棉的正好,再簪这支簪子,配先生昨日说的西市胡饼,瞧着就清爽。”一旁夏荷正蹲在妆奁前整理首饰,见柳明微点头,忙把叠好的帕子塞进她袖中:“夫人,帕子里裹了两块薄荷糖,先生怕您逛西市时渴,特意让厨房做的。”
正说着,管家老周掀帘进来,手里捧着本账册:“老爷,夫人,昨日平康坊胡商送来的波斯地毯已铺在前厅,还有吏部王大人送的那对青瓷瓶,摆在了书房博古架上。方才家丁长顺来报,西市那家‘胡记’饼铺的伙计已在后门等着,说按先生的吩咐,烤了刚出炉的羊肉胡饼。”
“知道了。”李嵩刚换好常服,家丁小四就捧着茶进来,杯底沉着两片龙井,是柳明微特意让留的新茶。他呷了口茶,目光扫过窗外:只见家丁阿福正搬着张竹椅往庭院里放,丫鬟秋菊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个木盘,盘里是刚切好的梨片;冬雪则站在石榴树下,踮着脚摘树上残留的干石榴,想串成串挂在窗前当装饰。
厨房那边更热闹,丫鬟翠儿正围着灶台转,手里的锅铲翻着锅里的鸡蛋,油花“滋滋”响;云珠蹲在地上剥毛豆,豆壳堆了小半筐,嘴里还和翠儿搭话:“先生说今日要带夫人逛西市,咱们得多备些点心,方才青禾去后园摘了些软枣,正好做蜜饯。”灶台边老厨娘正往砂锅里添冰糖,砂锅里炖着银耳羹,甜香飘出厨房,引得路过的家丁狗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翠儿笑着瞪了一眼:“狗剩哥,先生和夫人还没吃呢,你可别馋嘴!”
柳明微走到庭院里,见夏荷正帮铁柱擦汗,递过块帕子:“铁柱哥,挑水累了吧,歇会儿再去。”铁柱挠挠头,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累不累,夫人和先生今日要出门,咱们得把府里拾掇利索,让先生放心。”一旁来福扫完落叶,正帮长顺搬花架,两人合力把一盆开得正艳的月季挪到窗下,刚放稳,就听柳明微笑道:“这盆月季摆在这里好,往后先生在书房看书,抬头就能瞧见。”
李嵩走到柳明微身边,看着满院忙碌的身影:来福的扫帚、铁柱的水桶、春桃的襦裙、夏荷的帕子,还有厨房里飘来的甜香,忽然觉得这才是家的模样——不是御前的恩宠,不是勋贵的靠山,而是有人为你备着热茶,有人为你扫净庭院,有人在你出门时,把该想的都想到。他伸手牵过柳明微的手,指尖触到她袖中的薄荷糖,轻声道:“走吧,去吃胡饼,再晚些,西市的杂耍该开始了。”
柳明微笑着点头,跟着他往后门走。路过角门时,正撞见丫鬟青禾提着篮软枣过来,见了他们忙行礼:“先生,夫人,软枣洗干净了,装在食盒里,您带着路上吃。”李嵩接过食盒,看了眼满院忙碌的家丁丫鬟,又看了眼身边的柳明微,嘴角的笑意比晨光还暖——原来这场始于政治的婚姻,早已在这府中的烟火气里,变成了他最踏实的归宿。
十余年权欲浮沉,终落得大理寺前满地尘泥。那枚曾贴着他皮肉的和田玉扣,此刻在绯色官袍下硌得生疼,裂痕间渗进朱砂批注的血色。
当他们终于抵达星陨阁时,看到的是李嵩将周御史的心脏放入炼丹炉,炉中沸腾的液体里浮着七颗丹药。“镇星纹与往生沙的融合体,终于要诞生了!“李嵩狂笑着吞下丹药,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浮现出星官符印。
陈默与苏婉同时将璇玑玉按在炼丹炉上,两道光柱冲天而起,在星陨阁顶端形成巨大的星图。李嵩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被星图分解成无数光点,每一个光点都带着不同的星官记忆。
当晨光再次照耀长安时,地牢的密道已经崩塌。陈默搀扶着虚弱的苏婉,看着地上散落的青铜面具,每张面具下都露出普通人的面容——原来星陨阁的杀手早已混入胡戏,用往生沙控制了舞者。
“我们成功了吗?“苏婉望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掌,仍心有余悸。
陈默握紧她的手,将林夏留下的玉坠挂在她颈间:“娘说星陨崖有真正的镇星纹,或许那里才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楚望舒的浑天仪突然落在他们脚边,星轨投影出玉门关外的地图,终点处标注着三个血色大字:“狼卫冢“。而在地图边缘,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身影正缓缓走来,面具上的纹路与苏婉玉佩的凤凰纹完全一致。
夜漏三更,狱顶青苔渗出的水珠坠入陶罐,发出空洞的回响。林书翰将最后半块粟米饼掰成碎屑,透过铁栅缝隙塞进隔壁囚笼:“甄兄,这是从老杨那儿讨来的野菜团子。“
对面传来锁链拖拽声,甄嘉瑞布满血痂的手接住食物:“莫要为我折损人缘。“他说话时牵动嘴角的伤口,暗红血痕顺着胡须滴在囚服上。这位曾任苏州刺史的老者,此刻形如枯槁,唯有眉骨处那道贯穿十年的刀疤仍泛着青气。
“咔嚓“一声,地牢木门被踹开。值夜禁子王霸天拎着半壶浊酒踉跄而入,腰间铁尺还沾着日间刑讯的血迹。“老东西!“他踢翻林书翰的破瓦罐,“明日卯时三司会审,你那御史中丞的爹若是再拿不出五千贯,老子就让你尝尝凤凰三点头的滋味!“
蜷缩在角落的老捕快张顺突然咳嗽起来,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抠住石砖。他曾是京兆府总捕头,因查获盐铁司贪腐案被构陷入狱,如今肋骨断了三根,却仍用残缺的指甲在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证词。
“王班头息怒。“商人赵德财谄媚地贴过来,油光满面的脸上堆着笑,“小的愿出十贯钱,求班头行个方便,让小人离那痢疾鬼远些。“他指了指另一侧囚笼里发着高热的书生周明远。这个因撰写《盐铁论》被诬谤的寒门士子,此刻正用冻僵的手指在青砖上默写《治安策》。
“滚!“王霸天铁尺横扫,将赵德财的银锭打落在地,“你这铜臭满身的肥猪,也配与本官谈条件?“铁尺裹挟着风声掠过林书翰耳畔,却见他纹丝不动,正用碎瓷片在墙上刻着《朋党论》的批注。
“且慢。“角落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哑巴老杨突然站起身。这个入狱三年从未开过口的怪人,此刻竟用炭笔在地上写道:“要审便审,何须恫吓。“字迹工整如簪花小楷,与他布满伤疤的粗糙手掌极不相称。
王霸天脸色骤变,抄起铁尺就要上前。忽听地牢深处传来锁链轻响,狱卒李二狗匆匆跑来:“班头,经略使大人的加急文书。“王霸天撕开火漆,借着油灯扫了两眼,突然狞笑着看向甄嘉瑞:“老东西,你儿子在朔州战场抗命不遵,已被就地正法!“
甄嘉瑞猛然抬头,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竖子敢尔!“他不顾锁链缠身,扑向铁栅的刹那,囚服撕裂声中露出左肩的刺青——那是二十年前平定突厥时,太宗皇帝亲赐的“安西军魂“四字,此刻已被刑伤染成紫黑色。
林书翰瞳孔骤缩,他忽然想起去年在史馆查阅的档案:贞观二十三年,朔州守将甄承业正是因违抗军令,率孤军奇袭突厥王庭而战死。这个秘密被史馆刻意隐去,难怪眼前的甄嘉瑞......
“阿爹!“隔壁突然传来少女的哭喊。众人惊愕中,赵德财肥胖的身躯竟像蛇般挤过铁栅缝隙,冲进甄嘉瑞的囚笼。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牡丹胎记:“女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原来赵德财竟是女扮男装的江湖侠盗“红牡丹“,专劫贪腐官吏。三年前她劫了李嵩运往突厥的粮草,却被栽赃入狱。此刻她颤抖着从发髻中取出半片青铜虎符,与甄嘉瑞颈间的残符严丝合缝。
“虎符现世,逆鳞将起。“哑巴老杨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他掀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狼首刺青——那正是二十年前被灭门的草原狼卫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