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志摆摆手，没有回头，迅速分开人群，快步走向路边恰好停靠的观光巴士，刷卡上车。徐超搀着母亲，只能在后边连声高喊：“林医生！您真是大好人啊！谢谢您啦！”
巴士启动，将医院的喧嚣甩在身后。
林远志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生出一丝沉重。
广门医院，堂堂国家级中医临床研究中心，里面的专家竟然连“脾肾阳虚”这般基础的辨证都拿不准吗？
难道在医院体系里待久了，每天面对无数的检查和指标，传统中医最核心的“辨证论治”思维真的被渐渐遗忘和抛弃了？
下午，他独自在路边一家小馆子吃了碗炸酱面。刚摘下口罩吃了没几口，就被邻桌几个年轻人认了出来。
他们兴奋地围过来，手机镜头对准他，问题一个接一个，活脱脱一副追星现场。
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讲述中，林远志才明白，原来上午在广门医院门口发生的一切，早就被人拍成视频传到了网上。
他当时的穿着、戴的墨镜款式，甚至走路的姿态，都被网友扒得清清楚楚，难怪走到哪儿都能被一眼认出。
他只好匆匆扒完剩下的面，借口有事，几乎是逃离了小馆子。
无奈之下，他钻进了一家顾客稀少的服装城，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行头，连墨镜也换了一副更大众的款式。
在自助结算台前，面对毫无感情、只会机械应答的AI售货员，林远志第一次感到一种奇特的轻松。至少，仿真人不会追星。
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四合院时，天已擦黑。
院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红旗轿车静静停着，副驾驶上的叶楷看见他，立刻开门下车。
“林医生，回来了？哎呦，换了一身新派头？”叶楷脸上挂着惯有的、看不出深浅的笑容。“今儿这一天够精彩的啊？先是去大学传经，又跑广门医院门口来了场‘义诊’？”
林远志脚步不停，淡淡反问：“叶先生有事？我今晚不打算出门了。”
“没事儿，没事儿！”叶楷摆摆手，跟在他身后几步远，“就是过来看看您，怕招待不周，冷落了贵客，那可不是我叶家的待客之道。您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好好歇着。”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哦对了，这周边的安保，我又加派了人手。您就放心住着吧。”
“安保？”林远志在院门口停下，刷卡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向叶楷，“难道真有人想对我不利？”
“嗨，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叶楷笑得轻松，眼神却锐利，“您如今在燕京这风头出的，可是独一份儿。树大招风，难免被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小心点儿，总没坏处。”
“多谢提醒。”林远志不再多言，刷开院门，径直走了进去，将叶楷和他那番听似关切实则警告的话语关在门外。
叶楷看着那扇缓缓合上的朱漆大门，嘴角撇了撇，低声嘀咕了一句：“嗬，才来两天，这架子可见涨啊……啧啧……”转身上车离去。
四合院内静谧无声。
林远志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灯，从背包里拿出下午在王府井书店买的一本《燕京民国四大名医轶事》，打算翻看放松一下。
刚翻开书页，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王洛”——中学的死党。
接通电话，那边立刻传来王洛标志性的大嗓门和一连串的彩虹屁：
“我靠！远志！你小子可以啊，牛逼大发了！我在网上都看见了！燕京中医药大学、广门医院门口。你现在可是红透半边天了！”
林远志把手机拿远了些，等他那股兴奋劲过去才开口：“有事说事，别光拍马屁。”
“嘿嘿，还是你了解我。”王洛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起来，“首要大事，报告领导！我那老毛病，按你上次给的方子调理了俩月，全好了！上周去体检，指标一切正常！兄弟，大恩不言谢！”
“好了就行。”林远志嘴角微微上扬，替老朋友高兴。
“第二件大事！”王洛的声音又高昂起来，“哥们儿我要结婚了！日子定在月底，26号！这可是兄弟我人生头等大事，一辈子就这一回！你给我准话，必须得来给我当伴郎！”
林远志有些意外：“这么快？”
“不快能行吗？再拖下去，我怕我丈母娘反悔！”王洛半开玩笑地说，接着又问，“对了，伴娘这边，是你自己带一个过来，还是我们这边给你安排？你自己带的话，到时候婚礼上互动游戏啥的，熟人也放得开。”
“伴娘还要我自己找？”林远志皱眉，“你媳妇没闺蜜？”
“有是有啊！”王洛解释道，“但你要是自己能带一个不是更好嘛！当然，你要是嫌麻烦，我们这边肯定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都没关系！”
“你们安排吧。”林远志干脆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好！那就这么定了！26号，不见不散！具体安排我到时发你！先挂了啊，还有点事儿！”王洛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林远志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窗外，四合院的夜色浓重，不知名的虫鸣唧唧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