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其虚弱、气息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年轻女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您好！请问，是林远志，林医生吗？”
“我是。您是哪位？”
“林医生，您好，非常冒昧打扰您，我叫娄锡兰，就是，就是网上说的那个得了格林巴利的女生……”她的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我托了好多关系，才从电视台朋友那里问到您的号码。我打电话给您，不是想炒作，也不是替那些网红下战书。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似乎积蓄了一下力气，继续说道：“我每天躺在那里，感觉自己在一点点枯萎。我看到网上您的报道……我知道您可能很为难，但我想抓住任何一点可能。我只是以一个病人的身份，恳求您，能不能来AY市帮我看看？哪怕只是给我一点希望也好……求求您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压抑的哭腔，那是一个绝境中的病人最卑微也最真诚的乞求。
这通电话，彻底打消了林远志心中最后的顾虑和权衡。
网络的喧嚣、旁人的挑衅此刻都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真实的、正在承受痛苦的病人，向他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娄小姐，别急，慢慢说。”林远志的声音变得异常温和而坚定，“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放心，我会去的。等我安排好这边的工作，就尽快动身去安阳看您。您安心休养，保持信心。”
挂断电话，林远志立刻找到萧宣，将娄锡兰的病情、网络上的挑战以及自己的决定和盘托出。
萧宣听完，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吟了片刻。她的商业头脑迅速权衡着利弊：“格林巴利综合征，这可是世界性的疑难病，预后不确定性很大。你此去，治好了，自然是惊天动地，一举扭转所有负面舆论；但更大的可能是，治疗效果有限，甚至无效。届时，网络上的攻击只会变本加厉，他们会说‘看吧，中医果然没用’，甚至会质疑你炒作蹭热度。从纯粹的风险角度，我不建议你去。”
但她话锋一转，看着林远志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复杂而深沉：“但是，病人亲自打电话哀求救，作为医生，若因惧怕非议而见死不救，于心何安？这又违背了医者的本心和杏仁堂‘仁心仁术’的祖训。罢了罢了。你去吧。我给你三天假。记住，此去，首要目的是尽心尽力为病人诊治，解除她的痛苦。至于网络上的风风雨雨，不必太过在意，问心无愧即可。需要什么支持，随时联系我。”
“谢谢萧掌柜！”林远志郑重道谢。
他立刻通过微信联系了娄锡兰，告知了自己即将前往的消息。
娄锡兰激动万分，连连道谢，并迅速发来了详细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坚持表示所有交通食宿费用由她承担。
事不宜迟，林远志简单收拾了行李，带上常用的针灸器具，当晚便登上了飞往AY市的最后一班航班。
抵达安阳时，已是深夜。
林远志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
然而，他低估了自己此刻的“知名度”和网络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
他入住时虽然戴着口罩，但登记身份证的时候还是被前台一名年轻的、热衷刷短视频的服务员认了出来。
服务员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偷偷用手机拍下了林远志办理入住的侧影和小旅馆的名字，迅速发到了本地的八卦聊天群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红神医林远志秘密抵达安阳，疑似应战治疗患上格林巴利综合征女大学生！”的消息，像野火一样在本地网络圈，尤其是那些闻风而至、渴望流量的网红主播中蔓延开来。
第二天清晨，林远志刚走出旅馆简陋的大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十几名举着手机、戴着耳机、嘴里不停解说的男男女女，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围堵了上来。
镜头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嘈杂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来：
“林医生！是林神医吗？你真的来给娄锡兰治病了？”
“林医生看这边！请问你有几分把握治好吉兰巴雷？”
“你对网上众筹请你来看病的行为怎么看？是炒作吗？”
“你带的什么神药？能给我们展示一下吗？”
“林神医！我是XX直播的！给网友们说两句吧！”
“你觉得中医真能攻克这种世界难题吗？”
闪光灯不停闪烁，手机屏幕映照着一张张兴奋、好奇、甚至带着审视和挑衅的脸。
林远志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逼得后退了一步，眉头紧锁。他完全没料到，一次出诊会变成一场被全程围观的“真人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和烦躁，抬起手挡开过于逼近的镜头，声音冷静而疏离：
“对不起，各位。我是应患者本人请求，进行正常的医疗会诊，不是来进行表演或接受采访的。请让一让。”
他试图拨开人群往前走，但兴奋的主播们哪里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流量机会，依旧紧紧簇拥着，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林远志不再理会，低着头，艰难地突破包围，快步走向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医院地址。
身后，传来那些网红主播们不满的吐槽和对着镜头的抱怨：
“切！这么高冷！耍大牌啊！”
“看不起我们小主播呗！有什么了不起！”
“肯定是心里没底，怕说多错多！”
“走！跟去医院！就不信拍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