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志笑了笑,道:“小封,你想得可真远啊。”
封总挠挠脖子,道:“我只是不希望来了两个月就要换其他科室了。我是学中医的啊,去其他科室能学到什么东西?”
徐荣摇摇头,道:“我前几天在一楼碰到金院长,我故意试探了几句。看他的态度,中医科要在春节前撤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就算治好几个病人,天天满号,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林远志看向大门口。
“徐主任,继续叫号吧。就剩下几个病人了,看完你也好早点下班。”
说着,他又看向蒋沁芸。
“是不是很无聊?”
蒋沁芸坐在墙边,刚才一直就没说话。
“不会啊,我觉得很有新鲜感。感觉每一个进来的病人,都好像是一个盲盒。”
“盲盒?也对,就是开盲盒。”
徐荣继续叫号。
最后一个号,进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穿着黑色棉衣,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子。
徐荣看着电脑屏幕说道:“朱丹萍,22岁,主要症状为……”
林远志抬头盯着对方的脸看,然后起身说道:“我还以为是重名,原来真是你啊,丹萍!”
“你们认识的?”徐荣问道。
“我初中同学!”林远志回答。
朱丹萍微微一笑,道:“远志,很久不见了。去年同学聚会你都没来。”
“去年我家里有事,所以没空过去。你这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专门来的?”
朱丹萍走过来坐下,面朝林远志道:“是啊,现在来医院看病,都是先考虑有没有熟人。你现在在网上名气那么大,我就算挂号等一个星期也要过来啊。”
蒋沁芸在后边小声问道:“初中同学?是普通同学,还是好朋友?”
林远志低声回答:“曾经的同桌,算是好朋友吧。”
朱丹萍注意到了蒋沁芸,惊讶道:“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蒋沁芸蒋小姐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认识我?”
“我也是学音乐的,我读安东师范声乐系的,一直对音乐界的消息比较关注。我看过很多有关你的新闻。”
“哦,那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不用了,我这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林远志知道让两个女生聊起来会没完没了,赶紧搬椅子坐过去,问道:“丹萍,你的主要症状是什么?”
丹萍摘下口罩,道:“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经常耳鸣,还有一个就是……有口臭。耳鸣我还可以忍着,可是口臭,平时跟人说话,稍微离近一点,别人就会皱眉……”
林远志现在离朱丹萍不到一米,确实能闻到一股臭味从她那边飘过来,像是什么东西煮过头的味道。
“这样多久了?”
“有一个多月了。”
“耳鸣和口臭……”林远志忽然问封总,“小封,这两种症状同时出现,一般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封总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胆胃郁热?”
林远志点点头,道:“口臭一般是胃热引起的,如果还有耳鸣,那就是肝胆郁热。”
徐荣看着电子问诊单,说道:“除了耳鸣口臭,不是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那些都不是重点吧。”
林远志问道:“还有什么,你得说清楚啊,不然我们不好辩证准确。你都填了问诊单,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还有……”朱丹萍嗫嚅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耳鸣连续发作时间久了会头晕,头晕的时候,会想吐。现在感觉越来越没胃口吃东西了,嘴巴又干又苦,大便也……比较干,睡眠很差,总是半夜醒过来然后就没办法继续睡了。”
她说些话的时候,脸歪着,不让自己的嘴对着林远志。
“我大概已经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了。不过还要看看舌脉,确认一下。”
“哦,我知道。”
林远志接着给朱丹萍看了舌脉。
“嗯,脉弦滑数有力,舌苔黄腻……你这是典型的的肝热胃热。头晕、口干苦、耳鸣、大便干都是肝热引起的,口臭纳呆呕吐,是木克土引起的。说到底,肝热才是主要病因。”
“是吗?那我这病容易治吗?”
“还算容易。”林远志面露疑惑,“不过,你都病一个月了,现在才过来看病?耳鸣到头晕想吐的程度,可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朱丹萍低下头,回答:“其实我之前回老家找当地的老中医看过,也去人民医院看过西医,这次是第三次了。”
封总插话道:“我想起我们教授还给我们讲过一个励志的真实事件。说是学校曾经有个硕士女研究生,得了严重耳鸣,辗转多地多家医院去治疗,在治疗期间还坚持学习,准备应付考试。后来这件事还上了网上热搜新闻,现在应该还能搜到。”
“结果呢?”林远志问道。
“结果不清楚,教授只是想表达就算生病了也要坚持学习这个主题。”
“这不是怪事嘛?为什么学生得了耳鸣,你们学院教授没把人治好,还让学生辗转多地去求医?”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耳鸣这种症状很常见的,病因无非是肝热、肾虚、痰火和气郁这几种情况中,很容易区分。”林远志拿出手机,念道:“王伦研究的最透彻,他说∶耳鸣证,或鸣甚如蝉,或左或右,或秘塞。世人多作肾虚治,不效。
殊不知此是痰火上升,郁于耳中而为鸣,郁甚则壅闭矣……怒则气上,少阳之火客于耳。若肾虚而鸣者,其鸣不甚,人必多怒,当见劳怯证。”
封总立即拿小本本记下。
“主要病因是痰火……肾虚耳鸣,鸣声不大,这是痰火和肾虚的主要区别嘛?王伦是什么朝代的医学家,我没听说过这名字。”
“是明朝的一个不怎么出名的医学家,他很善于综合各家学说,然后变成一套全新的理论。我没看过他的书,不过在其他书里经常引用他的观点。肾虚还是痰火,从脉象能分辨出来,丹萍的脉象是弦滑数有力,就是痰火,不会错的。”
“那痰火怎么治啊?”
“其实就是在原本疏肝清热的基础上,加上祛痰的中药而已,而且还要加上通窍的药。因为耳朵是空窍。这是另一个理论,说凡是使用清降痰火的药,必须加行气通窍的药。
你看安宫牛黄丸的组方就知道,牛黄清热化痰、水牛角、黄芩、黄连、栀子专门清热,珍珠、金箔、朱砂镇静安神,麝香、郁金、雄黄都是通窍行气的。冰片能清热也能通窍。”
封总说道:“我明白了,化痰清热必须搭配通窍药……”
“像丹萍你这种情况,疏肝解郁一般用柴胡疏肝散,然后加上清热的菊花、芦荟、草决明、连翘、蝉蜕、化痰的桔梗、鲜竹沥、车前子,行气通窍的石菖蒲、郁金,平肝降逆的龙骨和牡蛎。基本就差不多了。等服药后再根据变化调整药方。”
“就是说,还要来复诊吗?”朱丹萍又戴上了口罩。
“对,要先喝药试试看,不要想着一次性就能治好。这种情况不是说没有,但不多。”
“那复诊挂号应该有优先权限吧?不然又要等半个月啊?”朱丹萍问道。
“对。”
徐荣写了柴胡疏肝散的药方,又问了林决明一次加味的中药,然后才终于写完处方签。
“小林,你看要开多少剂?我看每天两剂,10剂差不多了吧?”
“就10剂。”林远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