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初春新生的草芽,车轮碾过官道上尚未干透的泥泞,庞大的马帮队伍离开了石城地界,一路向北,如同一股充满生机的洪流,注入广袤的天地之间。
离开了家,秦瑶和安禾都如同出了笼的鸟儿,心情是极其的轻快与兴奋。
尤其是安禾,在石城憋了两年多,从怀孕到生产,再到守着家里那个小磨人精,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
此刻,天高云阔,风拂面颊,带着远方未知的气息,让她每一寸骨血都雀跃起来。
她骑在矫健的马背上,身姿挺拔,目光灼灼,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可爱。
路旁田野里探头探脑的野花,她觉得格外娇艳;枝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麻雀,她听着也如同仙乐;就连远处的山峦,在她眼里也充满了苍劲的力与美。
“瑶瑶!你看那边!那棵树长得真怪,歪脖子歪得真有特色!”
安禾指着远处,声音里满是久违的活力与兴奋。
秦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是一棵寻常的歪脖子老槐树,不由得失笑:
“我的大小姐,你是多久没出门了?看棵歪脖子树也能让你这么高兴?”
“那当然。”安禾理直气壮地一扬下巴。
“这可是外面的树,自由的树,比我家院子里那棵只会掉叶子招虫子的强多了。”
秦瑶被她这歪理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并辔而行,说说笑笑,谈论着沿途风景,猜测着京城如今又流行什么新花样,西域又是如何神秘美丽。
队伍昼行夜宿,纪律严明,两日后,抵达了青州。
青州城的夜晚比石城更添几分喧嚣,酒肆茶楼灯火通明。
但秦瑶和安禾并未过多流连,早早歇下,为接下来的长途跋涉养精蓄锐。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队伍便已收拾妥当,准备开拔。
就在秦瑶清点人数,确认无误,准备下令出发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队伍末尾似乎多了一个有些突兀的身影。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崭新的骑装,牵着一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骏马,正咧着嘴,露出一口醒目的白牙,冲着秦瑶的方向一个劲儿地傻乐。
不是赵学安又是谁?
秦瑶的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结。
她打马过去,停在赵学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烦躁和无奈,她伸出手指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赵学安?你这小孩是要干什么?不在家好好待着,跟着我们添什么乱呢?”
赵学安如今身量早已长开,比秦瑶还高出半个头,面容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青年的棱角,但那双看向秦瑶的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
他一听“小孩”这个称呼,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梗着脖子反驳:
“姐姐!我不小了!我今年都二十了,搁别人家,娃娃都能满地跑叫爹了,也就只有你,一见面就说我小。”
秦瑶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反驳噎了一下,随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马鞭虚虚一点他:
“能当爹了?能当爹了就赶紧滚回家里去,老老实实成婚生娃。一天天的,净跟在我屁股后头瞎捣乱,像什么样子。”
赵学安抿紧了嘴唇,没再吭声,但那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那执拗的眼神,那全然不准备挪窝的姿态,摆明了就是,你说你的,我跟我的,反正我不走。
秦瑶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头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不再理他,对着前队喝道:“出发!”
安禾在一旁看得有趣,此时才打马上前,绕到赵学安身边,她没有秦瑶那么大的火气,更多的是好奇。
她上下打量着赵学安这一身行头,笑着问道:
“小子,你这不声不响跟上来,你爹娘知道吗?别是偷跑出来的吧?那我们可不敢收留你。”
赵学安一见安禾搭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双手递了过去,语气急切地解释:
“安禾姐,我不是偷跑,我爹娘同意的,这是我爹让我带给你们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