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安儿和苏春意故意落在最后。苏春意望着前面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眼神有些恍惚,轻声对隋安儿说:
“安儿,眼前这场景,是我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隋安儿闻言,侧头看向她。苏春意目光依旧望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万千的哽咽:
“我自幼丧母,爹娶了后娘不久,就把我打发到绣楼当学徒。年纪稍大,便被作主卖入秦府为妾……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还能有爹娘姐妹在身边,这样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
她收回目光,看向隋安儿,眼中水光潋滟,却带着真挚的笑意,“安儿,谢谢你。”
隋安儿心中动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佯装嗔怪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么又说谢?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苏春意见她拿自己早先的话来堵自己,不由得破涕为笑。隋安儿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
“走啦,快跟上,别让他们等急了。”
姐妹俩相视一笑,互相挽着手臂,一同走进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山韵楼。
而爨寨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兹莫和毕摩站在山坡上,脸色铁青地看着山下的田地。
昔日里只会生长一季苞谷的土地,此刻在吉克的带领下,许多族人正弯腰在水田里精心伺候着绿油油的稻苗。
那象征着新生与希望绿色,在他们二人眼中却无比刺眼。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大势已去。
那个姓周的汉人农官,手段着实厉害,他竟直接让人将几袋白花花的大米拉到寨子中央的空地上,当众倒下,毫不吝啬地让所有族人亲眼看到、亲手摸到这就是两季稻能收获的实实在在的粮食。
他高声告诉大家,只要种下这稻种,精心照料,爨寨的每一个人,以后都能吃上这香软的白米饭,再也无需顿顿啃那喇嗓子的苞谷饭了。
吉克那小子就站在周农官身边,一字一句地将他的话翻译给所有族人听,眼神明亮,语气激昂。
兹莫和毕摩原本还想给吉克扣上一个“勾结外族、背叛寨子”的罪名,趁机打压他。
岂料那周农官早有准备,竟不慌不忙地请出了一卷盖有朱红大印的汉人皇帝圣旨。
圣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向西南各族各寨广泛宣传并分发两季稻种,并详细说明了上税的数量,而且最后强调了一句,“绝不强制,全凭自愿”。
然而,面对能吃饱吃好的巨大诱惑,又有哪个傻子会自愿放弃呢?
更何况,族人很快得知,周边的鸩僚寨、哈尼寨等部族全都领了稻种开始耕种了,爨寨若是不种,将来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吃饱穿暖?
在实实在在的温饱面前,那些关于“禁止与外族来往”的古老顾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当晚,寨子里几位最为德高望重的老人便自发聚集起来,商议之后,当场拍板,种!必须种两季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