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母正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些许酒液洒了出来。她倏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丈夫,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隋父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平静和坚定:“我们当年那么难,兵荒马乱,缺吃少喝,不也咬着牙,硬是把两个孩子从克州拉扯到了京城。没道理现在日子好了些,我们两条老命,反而走不到石城了。”
隋母怔怔地看着丈夫,他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她的心坎上。是啊,当年那么难都过来了,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难道真要留在这里,看儿子儿媳的脸色,寒心度日吗。女儿那边虽然远,但信里字字句句都是牵挂和盼头。
她浑浊的眼睛里渐渐重新聚起了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决:“走!咱们去找安儿!”
夫妻俩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泪,更多的是解脱和新的希望。他们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饮下奔赴新生活的壮行酒。
隋母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到丈夫碗里,又给自己夹了块腊肉,语气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畅快:
“吃,咱们吃好的。让那一家子没心肝的白眼狼,守着他们的冷菜冷水过去吧。”
这顿只属于他们老两口的年夜饭,吃得格外踏实。饭后,两人也顾不上休息,就着昏黄的灯光,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翻找出来,仔仔细细地清点了一遍又一遍。
现钱、碎银、铜板,加上一些压箱底的小物件,林林总总加起来,数目依旧不容乐观。
正月初三一过,隋父就去找了牙人,放出消息要卖掉这间食肆。消息放出去,来看铺子的人不少,但压价的也多。
夫妻俩奔波了好几天,与人反复磋磨,隋父甚至忍痛将几个自己琢磨出来,颇为畅销的独家吃食方子也一并作价卖了。
最终,他们总算凑够了三十五两银子。隋父拿着这笔钱,第一件事就是去将年前为了给女儿寄钱而向相熟商户借的债务,连本带利一一还清,绝不拖欠半分。
做完这一切,他们没有再去儿子家,甚至没有知会隋承安一声。这个儿子,已经让他们彻底寒了心。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必要的行李,打包了几个干粮,夫妻俩便毅然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他们知道,京城镖局多,或许有走西南方向的镖队可以依附。
一路奔波到了京城,打听着找到了威远镖局气派的门口。看门的镖师见两位老人带着包袱,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像来托镖的,便上前客气地询问:“二位老人家,来镖局是有何事?”
隋父连忙拱手,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这位镖师,我们老两口打听到威远镖局信誉好,常有走西南的镖队。我们想去西南石城寻亲,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跟着镖队的车马一起走?我们绝不给镖队添乱,能自己照顾自己。”
镖师看了看他们,有些为难。往常跟着镖队走南闯北的人确实不少,多是些投亲靠友的青壮或者小商贩,但年纪这么大还要去那么远地方的,实在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