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兰拉着两个孩子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爹，娘，来了啊。家里实在没钱了，连米都快揭不开锅了，只能将就着吃点素菜清水，委屈二老了。”说着，暗中狠狠掐了两个孩子一把。
两个孩子吃痛，立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过去抱住爷爷奶奶的腿，哭喊着：“爷爷奶奶，饿……我们好饿……”
隋承安见状，脸上挂不住，怒声质问李兰兰：“你这是干什么！大过年的！”
李兰兰立刻抹起了眼泪，声音尖利起来，指着隋承安哭诉：
“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孩子连口肉都吃不上。你倒好，你爹娘更是大方，一抬手就是二十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给外人了。那西南隔着千山万水，是能飞回来给你养老还是能给你送终？！”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戳到隋承安脸上，“你白白是个儿子，结果在人家心里，连个嫁出去的女儿都不如。”
“那女儿才是心肝宝贝肉疙瘩，哪怕现在是个低三下四的贱奴了，也依旧是老两口的心尖尖，我们算什么？我们就是那路边捡来的。”
隋承安被妻子当着父母的面如此数落，脸色涨得通红，拳头攥紧了又松开，嘴唇哆嗦着，最终却只是颓然地低下头，没有再出声反驳。
这一刻，隋父的心像是骤然被浸入了数九寒天的冰窟里，彻底凉透了。
他原本还存着一丝希望，以为只是儿媳刁难，儿子或许还是好的。可现在他看明白了，原来儿子心里，也对父母帮扶妹妹存着这么大的怨气，只是平日懦弱不敢言，此刻却用沉默表达了认同。
隋父没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再看儿子一眼。他只是默默地扒开抱着他们腿脚，还在哭闹的孙子，紧紧地拉住老妻冰冷僵硬的手，声音沙哑而平静：“走吧。”
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转身决然地出了门，将儿子一家的哭闹、争吵和那顿冰冷刺心的“年夜饭”，彻底关在了门后，融入了潼关县寒冷而孤独的除夕夜色之中。
回到了食肆，隋父沉默地走到灶台前，引燃了灶火。橘红色的火苗蹿起，驱散了黑暗和冰冷，也映亮了他紧绷的侧脸。
他没有将就，而是认认真真地淘米煮饭，又从所剩不多的食材里挑拣出最好的，手脚麻利地做了四菜一汤。
他将饭菜端到桌上，又烫了一壶平日里卖的好酒。夫妻二人相对坐下，桌上摇曳的油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隋父先给妻子面前的瓷杯里斟满了酒，然后又给自己倒满。他端起酒杯，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仰头将杯中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一股热流从喉咙烧灼到胃里，似乎也驱散了一些盘踞在心口的冰碴。
他放下酒杯，目光看向对面眼眶依旧泛红的妻子，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说道：“咱们去找安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