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暗流回廊”方向传来的、如同地壳崩裂般的轰鸣与“老家伙”狂怒的咆哮,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人拼命向前。通道在剧烈震动,顶部的碎石和粘稠的钟乳状物不断砸落,在淤泥中溅起恶臭的水花。
“快!再快一点!”宋茜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路岩,声音因为急促的喘息和紧张而嘶哑。路岩的身体沉重得像一袋浸水的沙土,脚步虚浮,全靠她的支撑才能移动。他脸上的血迹尚未干涸,七窍残留的暗红在幽绿磷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瘆人,呼吸微弱而混乱。
千鸟和两名忍者断后,不时回头警惕地望向身后那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般的黑暗通道。千鸟的手中紧紧攥着那个隔离袋,净化核心透过材质散发出稳定的柔和白光,在这片混乱与污秽中如同指引方向的微缩灯塔,却也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时刻提醒着他们身后追猎者的存在。
攀爬那段锈蚀、摇晃的金属梯子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路岩完全无法用力,宋茜和另一名队员不得不一上一下,几乎是用身体将他硬生生顶了上去。每上升一段距离,下方传来的震动和咆哮就仿佛更近一分,令人头皮发麻。
当最后一人狼狈地爬出竖井,刀疤脸守卫和另外几人立刻合力将沉重的井盖“哐当”一声死死扣上,并迅速用几根粗大的金属闩锁加固。井盖下方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巨物在疯狂冲撞,但厚重的金属盖暂时阻隔了那令人窒息的恐怖。
“咳咳……”路岩瘫倒在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唾液带着血丝。他的眼神涣散,瞳孔时而聚焦,时而扩散,仿佛他的意识并不完全在此地。
“路岩!撑住!”宋茜跪在他身边,快速检查他的生命体征。脉搏急促而紊乱,体温偏低,但最麻烦的是他的精神状态。她尝试呼唤他的名字,路岩只是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呓语,手指偶尔会不自觉地抽搐,仿佛在抵御着什么看不见的攻击。
荒木宗介拨开围拢过来的人群,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毫不客气地捏住路岩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瞳孔和脸上的血迹。他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意识侵入…而且是最深层的那种。”荒木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他把自己的精神触须伸进了‘老家伙’的‘神域’,还试图在里面挥刀?没被当场同化成白痴或者被反向污染成畸变体,算他命大!”
他松开手,目光转向千鸟递过来的隔离袋。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散发着纯净白光的净化核心时,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渴望,有敬畏,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东西拿到了,代价也不小。”荒木站起身,将核心随意地揣进皮外套的内袋,仿佛那并非至关重要的圣物,而只是一块稍微特别的石头。“把他抬到里面去。樱井,把‘宁神香’点上,剂量加倍。”
名为樱井的,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时代护士服,神色冷静的年轻女子。她点了点头,迅速在据点角落的一个铜制香炉里点燃了几块暗紫色的、散发着清冽草药气息的香块。
淡淡的紫色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种安抚心神的奇异力量在空气中弥漫。路岩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略微平缓了一些,但脸上的痛苦之色并未消减。
宋茜看着荒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他需要专业的医疗和精神干预。你们这里有没有……”
“没有。”荒木打断她,语气干脆,“龙宫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精神科病房。在这里,受了这种伤,要么靠自己扛过来,要么……”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宁神香’能暂时稳定他的精神边界,防止外邪进一步侵入,但能不能从他自己构筑的‘共鸣牢笼’里走出来,只能看他自己。”
“共鸣牢笼?”宋茜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哼,你以为强行连接那种古老存在的意识,是请客吃饭吗?”荒木冷哼一声,“他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撑那种程度的侵入,为了自保,也为了不被对方庞大的意识和污秽吞噬,他的潜意识会自动构筑起一道屏障,将自身核心意识封锁起来。这屏障保护了他,但也把他困在了自己精神世界与‘老家伙’意识碎片交织成的战场里。他在里面和自己战斗,也和‘老家伙’残留的影响战斗。”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般躺着的路岩,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双手猛地抬起,在空中胡乱地抓挠,喉咙里发出破碎而惊恐的低吼:“…不…不能去…富士…山下是…陷阱!黑色的…血管…缠绕…救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正目睹着某种大恐怖。
荒木宗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富士山下…黑色的血管…”他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如刀,看向宋茜,“他在‘老家伙’的神域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宋茜将路岩之前关于记忆核心被污秽能量缠绕、低语源自于此的发现简要告知。
荒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惯有的狂野不羁被一种深沉的忌惮所取代。“…果然如此。‘富士山下’…那地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它不仅仅是污秽的通道,它甚至在主动侵蚀和扭曲那些强大的、与之存在某种联系的意识体…‘老家伙’如此,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