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依着那桃花树下仙女所指的方向前行,脚步轻快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桃林深处的静谧与神秘尚未完全从心头散去,那无尽的桃树与氤氲的薄雾,依旧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果然,没走多远,一株形态奇特、九根粗壮枝干如同虬龙般并生向上的巨大桃树映入眼帘,这便是那仙女所说的标志了。他依言左转,眼前的景物仿佛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那股令人心神迷失的滞涩感骤然消失,原本浓得化不开的薄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视野迅速开阔起来。不过片刻功夫,他已能清晰地看到蟠桃林边缘那道流转着柔和灵光的无形屏障,以及屏障外那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抓耳挠腮、时不时焦躁地跺着风火轮的红色身影——正是哪吒。
“哪吒大哥!” 压抑的兴奋瞬间释放,杨泽欢呼一声,如同离弦之箭,一个箭步便轻盈地穿过了那层灵光屏障,重新回到了“安全”区域。
“泽儿!” 哪吒见到他全须全尾地出来,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下,长长舒了口气。但这放松只持续了一瞬,便被一股后怕和佯怒取代。他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在杨泽额头上敲了个清脆的爆栗,板起脸训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真是吓死我了!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瑶池蟠桃林!天庭重地,禁制无数!你这般莽撞地闯进去,万一触动了哪个要命的阵法,或是冲撞了在里面清修的哪位上古尊神,惹下大祸,到时候看杨戬大哥不狠狠收拾你,扒了你的皮!”
杨泽捂着被敲得有些发红的额头,自知理亏,只能嘿嘿傻笑,企图萌混过关。他眼珠一转,立刻施展出转移大法,像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颗尚带着丝丝缕缕银色电弧、触手还有些微麻的漆黑内丹,递到哪吒眼前,语气带着几分初战告捷的得意:“哪吒大哥你先别生气,快看!这是我刚才在里面,用舅舅给的金弓银弹,亲手打死的那条孽蛟的内丹!你看这成色,这电弧!厉害吧?”
那内丹约有鸽卵大小,表面并非光滑,反而呈现出一种类似火山岩的粗糙质感,凹凸不平。在其漆黑的底色上,一道道细密的银色电蛇如同活物般不安分地游走、跳跃,发出极其轻微的“噼啪”声,散发出颇为精纯且暴烈的妖力与雷电能量波动。对于第一次独立斩杀妖兽,并且成功获取内丹的杨泽而言,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战利品,是他从理论走向实践的第一步有力证明。
哪吒闻言,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内丹,嘴角一撇,脸上那点佯装出来的怒气瞬间被浓浓的不屑取代:“切!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条刚刚化蛟没多久、不成气候的小泥鳅的内丹罢了,里面蕴含的妖力驳杂不纯,也就那点雷属性还算稀罕,但也微弱得很。这也值得你拿出来炫耀?”他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抬起,那股属于天庭战神、阐教三代弟子翘楚的傲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小子,今天大哥就让你开开眼,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法宝,什么才叫大神通!”
话音未落,也不见哪吒如何作势,他周身陡然爆发出红、金、青三色交织的璀璨神光!光芒耀眼却不刺目,蕴含着磅礴的正气与灵压。光芒之中,他身形微微一晃,仿佛瞬间分光化影,下一刻,一尊威风凛凛、宝相庄严的三头六臂法身便赫然出现在杨泽面前!三个头颅面容一般无二,皆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但眼神锐利如电,分别观望着不同方向;六条肌肉匀称、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手臂各自持握着强大的法宝——除了原本最为人称道的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之外,另外三只手分别握着金光闪闪、专砸人顶门的金砖,分执阴阳二气、奥妙无穷的阴阳剑,脚下那对风火轮更是烈焰熊熊,喷吐着灼热的气息,将他稳稳托在半空之中。一时间,宝光闪耀,瑞气千条,强大的威压虽被哪吒刻意收敛,依旧让近在咫尺的杨泽感到呼吸一窒,心神摇曳!
“哇——!!!” 杨泽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绕着哪吒这尊华丽炫酷到极点的三头六臂法身足足转了三圈,目光在那一件件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法宝上流连忘返,口水差点真的顺着嘴角流下来,“三头六臂!真的是三头六臂!这么多法宝!太……太帅了!太霸道了!哪吒大哥,你……你也太富有了吧!这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宝库啊!”
极度的羡慕瞬间转化为实际行动,他眼睛发红,如同看到了绝世珍宝的小财迷,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哪吒的一条胳膊(幸好哪吒深知自己这法身的力量,刻意收敛了气息,否则随便一震就能把他弹飞),用力摇晃着,用带着哭腔(假装)的语调哀求道:“大哥!亲大哥!你是我亲大哥行不行?你看你,三头六臂,足足六只手啊!这么多厉害法宝,你平时打架用得过来吗?肯定有闲置的吧?分我一件,就一件!你看看小弟我,浑身上下就舅舅给的一把金弓,三颗银弹,打完了还得屁颠屁颠跑去捡,多麻烦,多掉价啊!你再看看你那圈子,能套万物;那绸子,能翻江倒海;那砖头,金光闪闪一看就值钱……随便赏我一样玩玩嘛!大哥~~~”
最后那声“大哥”,尾音拖得老长,撒娇耍赖的意味十足。
哪吒被他缠得头皮发麻,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收回法身,变回原本模样,没好气地拍开他如同八爪鱼般缠上来的手:“去去去!一边凉快去!想得倒美!这些不是我的本命法宝,就是性命交修、伴随我多年的趁手兵器,早已与我心神相连,如同手足,怎么能随便送人?跟你舅舅给你的金弓银弹一样,都是独一份的!”他看着杨泽那瞬间垮下来、写满了“失望”二字的小脸,如同霜打的茄子,眼珠转了转,忽然灵光一现,脸上露出一丝狡黠又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不过嘛……大哥我这里的宝贝是不能给你了,但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啊!大哥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让你不虚此行!”
“谁?还有谁比大哥你还大方?”杨泽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如同两颗闪烁的星星。
“废话少说,跟我来便是!”哪吒嘿嘿一笑,再次拉住杨泽的手腕,脚下风火轮“轰”地一声爆发出更加炽烈的火焰,几乎要灼烧空气,“带你去找我师父!他老人家家底丰厚,宝贝多得是,随便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你受用无穷了!”
说罢,也不等杨泽反应过来,两道流光一红一金,便如同撕裂长空的闪电,自蟠桃林外冲天而起,划过瑰丽的天庭云海,径直朝着下界一座闻名遐迩的仙山——乾元山,风驰电掣而去。
不多时,两人便按落云头,落在了一座瑞气千条、霞光万道、仙雾缭绕的仙山之上。但见山间灵泉潺潺,仙鹤翔集,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偶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先天灵气,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山腰处,一座古朴恢弘的洞府赫然在目,洞门上方以道纹书写着三个大字——“金光洞”。洞府门前,有羽毛洁白的仙鹤优雅踱步,有眼神温顺的灵鹿低头啃食灵芝,一派祥和宁静、道法自然的仙家气象。
“师父!师父!您最帅气、最可爱的徒儿来看您啦!”哪吒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稔得跟自己家一样,根本无需仙童通传,拉着杨泽,大大咧咧地直接就往洞里闯,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洞府内回荡。
洞府深处,并非想象中阴冷潮湿,反而开阔明亮,穹顶有明珠镶嵌,散发柔和光辉。一位面容慈祥红润、体态略显富态、身着玄色八卦仙衣的道人,正盘膝坐在一张云雾缭绕的云床之上,五心朝天,神游太虚。正是哪吒的授业恩师,阐教十二金仙之一,以炼丹炼器闻名遐迩的太乙真人。他被哪吒这咋咋呼呼、毫无规矩的闯入惊醒,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目光掠过哪吒,随即落在他身后那个面容陌生、眼神灵动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拘谨的小少年身上,不由得抚须问道:“哪吒,你不在南天门好生当值,怎的又偷跑下界来了?这位小友是……?”
“师父,这是杨泽,我新认的小兄弟!投缘得很!”哪吒一把将杨泽推到太乙真人面前,语气随意却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介绍道,“是杨戬大哥不知从哪个仙乡福地发掘出来的好苗子,收作徒弟了!您看看,这根基,这灵性!杨戬大哥连压箱底的金弓银弹都赐给他防身了,可见有多看重!” 他介绍得含糊,刻意略过了杨泽那复杂的身世背景,只重点强调他是杨戬的徒弟,以及那份不凡的天赋。
哪吒自己其实也对杨泽的具体来历知之不详,只模糊知道是杨戬大哥极为重视、亲自带在身边抚养教导的孩子,似乎牵扯到一些旧事。但他性子疏阔直爽,既然杨戬大哥没有明确告知,他便也懒得刨根问底,只单纯地将杨泽视为杨戬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衣钵传人,是自己可以亲近照顾的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