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船这营生,风里来浪里去。
若只靠这点辛苦钱,连修船补网都不够。
真正让船工甘愿冒险的,就是这些暗活儿。
运一袋私盐,抵得过扛十天麻包。
带一件禁物,够全家半年嚼用。
尽管风险不小,但灰色的营生始终不曾断绝。
这些,才是真正来钱的活计。
周世杰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堆缆绳上,得意地翘着腿。
在他面前,一位富家少爷身穿锦缎棉袍,腰悬美玉,神情之中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倨傲。
这位便是王家二房的公子,王彦成。
“瞧见没?”周世杰探手指向身后,工坊的空地上正堆着刚才木枋抢来的老杉木。
“有什么好瞧,不就是一堆修船的料子?”王彦成语气随意道。
“王兄,这你可就说错了。”周世杰得意一笑,“这批木料,全都是那沈砚定的料子,我给他全抢了回来。”
“你倒是好胆色,就不怕那沈砚来找你麻烦?”
“怕他个卵!我打赌他连屁都不敢放。”
“你可别忘了,昨日在醉仙楼上,那姓沈的可是当着县尉大人的面,打了你爹和我爹!”
周世杰脸色微微一僵,一拳砸上身边的木板。
“哼,那姓沈的不过是仗着县尉大人的威风才敢嚣张,真当我漕帮三百弟兄怕他?”
王彦成眉头一挑,压低声音,“你抢他木料,不过是为了昨日之事泄愤,但你觉得那姓沈的会善罢甘休吗?”
周世杰听出了话外之音,眯起眼睛问道:“王兄,你想怎么做?”
王彦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木料算什么?规制、人工、地皮......只要不出这平漳县,咱哪一处不能给他使绊子?”
“虽说是七品官身,但在本地毫无根基,在平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咱还能让他蹬鼻子上脸?”
“只要你我联手,定能让那沈砚死得难看。”
周世杰一听,眼底顿时露出一抹狠色。
“好,那就让那姓沈的看看,是他的官威硬,还是咱的手段硬。”
与此同时,沈砚在陆昭的带领下来到了漕帮码头。
陆昭昨天就住在县城,早就将漕帮的动静查探得一清二楚。
翻身下马,沈砚走上码头,在陆昭的带领下径直往船工坊走去。
张金生跟在后面,看着码头上乌泱泱的漕丁,心中七上八下。
两名漕丁看到这一幕,立刻迎上前来。
为首的汉子面带笑意,拱了拱手。
“三位爷,此处乃是我漕帮工坊重地,请止步。”
陆昭上前,取出腰牌亮在那人眼前。
腰牌之上,山林巡察副使六个大字明明晃晃,从七品的的官衔更是刻得分明。
那汉子脸色神情微怔,再次拱手。
“三位稍等,容我去找个认字的过来。”
沈砚摆了摆手,“叫你们少当家周世杰出来,就说沈砚来找他。”
那漕丁看这阵仗不对,连忙退去通报。
沈砚也没贸然进入,总归是周世杰抢他的木料,他来码头找人天经地义。
往小了说,周世杰抢了一批用来建房的木料。
可换个说法,这就是漕帮少当家抢了巡山卫营房所需的官料。
如今这漕帮码头上,人赃俱获。
按大乾律,盗官钱粮物者,主犯枭首示众。
从犯杖一百,流放千里。
今日,沈砚就要让周世杰看看,到底是官威硬,还是手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