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嘹亮的军号声就在山谷间回荡——这是三机床厂模仿部队的作息号令。
何雨柱和陈耀早已起身,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地跟着王铁柱来到了主车间。
车间高大空旷,巨大的天窗透下清晨微冷的光线。崭新的机床排列着,泛着金属的冷光,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焦躁。
工人们已经就位,但气氛沉闷,不少人脸上带着愁容和掩饰不住的疲惫。车间一角围着一群人,隐约能听到激烈的争论和无奈的叹息。
王铁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凝重。他领着陈耀何雨柱师徒径直走向那堆人群。
“让开!让开!红星厂的陈师傅、何师傅来了!”王铁柱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群分开,露出核心区域。
一台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卧式镗床前,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老师傅和技术员正围着一个巨大的、形状奇特的金属部件,个个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那部件通体银灰色,表面有复杂的曲面和极其精密的孔位结构,一看就是某种关键设备的核心承力件。
但此刻,在几个关键的定位基准面和内孔壁上,赫然有几道肉眼可见的、深浅不一的加工刀痕!
更棘手的是,其中一处用于安装精密轴承的深孔,内壁有明显的椭圆变形,孔径尺寸严重超差!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技术员,正用千分尺反复测量着那个变形的深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嘴里不停念叨着:“完了!又废一个!这已经是第七个了!尺寸超差至少二十丝(0.2毫米)!根本装不进轴承!毛熊专家留下的图纸要求,这孔径公差带只有正负五丝(0.05毫米)啊!这……这让我们怎么干?”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车间主任林远峰,急得眼睛都红了,拳头砸在冰冷的床身上:“妈的!这鬼机床!精度根本不稳定!稍微干长一点,主轴温度一上来就飘!还有这破刀,磨了又磨,就是不耐用!老毛子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这烂摊子!耽误了部里的任务,咱们全得吃不了兜着走!”
绝望和焦躁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机油味,弥漫在空气中。
所有人都看到了走过来的王铁柱和他身后的陈耀何雨柱师徒,但眼神里除了绝望,只剩下一点死马当活马医的麻木。
红星厂的高级工?名头再响,能解决这连毛熊专家都搞不定的精密加工难题?
能把这已经报废的、价值不菲的毛坯件起死回生?他们不信。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介绍。何雨柱却已经越过他,径直走到了那个报废的部件前。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些愁眉苦脸的人一眼,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那个超差的深孔和几处关键的损伤刀痕。
何雨柱伸出右手,没有用任何量具,只是用指腹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沿着深孔的内壁边缘滑动。
他的动作专注而沉静,指尖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感知力,在冰冷的金属表面上细细体会着那细微到极致的形状变化和纹理走向。
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这个年轻得过分、却气场沉凝得可怕的新面孔上。
几秒钟后,何雨柱收回了手。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车间的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主轴轴承预紧力调整过大,热膨胀后挤压变形。刀具后角磨削角度小了半度,排屑不畅,造成二次刮伤基准面。这个孔,”他指了指那个报废的深孔,“椭圆度超差严重,但变形方向一致,还有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从惊愕到难以置信的脸,最后落在那台巨大的镗床上,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带着一种俯瞰般的自信:
“给我准备一台精度最好的普通车床,一套新的硬质合金内孔精镗刀,磨刀石,还有……嗯,再找点细砂纸和研磨膏。另外,主轴冷却液流量,加大一倍。温度传感器,移到主轴箱体这个位置。”他精准地指了一个点。
“这……这能行?”老技术员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镜,声音发颤。用普通车床修复高精度镗床都干废的精密深孔?还要现场磨刀?这简直闻所未闻!
林远峰也瞪圆了眼睛:“何师傅,这……这可是给‘昆仑’项目用的关键件!废一个损失巨大!而且时间……”
陈耀却一言不发,眼中尽是支持和信任的光芒。
“废不了。”何雨柱打断他,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按我说的准备。半小时后,开始返修。”
他不再理会众人的疑虑,径直走向旁边一台闲置的普通c620车床,开始检查导轨精度和主轴径向跳动。那专注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台老旧车床,而是他身体延伸的一部分。
车间里落针可闻。王铁柱一咬牙,猛地一挥手:“照何师傅说的办!快!磨刀石!细砂纸!研磨膏!老刘,你亲自去调冷却液!” 他选择无条件相信这个从红星厂来的年轻人身上那股令人心折的绝对自信!
工具很快备齐。何雨柱拿起那套新的镗刀,走到砂轮机前。他没有像普通工人那样粗磨,而是拿起一块最细的油石,沾上机油,如同雕刻一件稀世珍宝,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手工修磨着刀头的后角和刃带。
他的手指稳定得可怕,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着精确到微米的控制力,砂轮刺耳的噪音似乎都被他隔绝在外。
十分钟后,一把闪烁着奇异冷光、刃口锋利得仿佛能切开空气的精镗刀在他手中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