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幕玄辰那句石破天惊的“引爆龙脉,颠覆天下”,如同一道看不见的惊雷,劈在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烛火摇曳,将众人脸上那混杂着震惊、荒谬与恐惧的表情,映照得光怪陆离。
良久,一名身经百战、鬓角斑白的老将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第一个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殿下……恕末将愚钝。”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充满了不确定,“您是说……靖王与蛮族费尽心机,不是为了皇位,而是……为了引爆我大齐的龙脉?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太过……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的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帐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是啊,殿下,龙脉乃国运之基,是传说中的东西,岂是人力可以动摇?”
“蛮族那块所谓的圣物,或许真是什么天外奇石,但要说能与京城地下的龙脉共鸣……这,这不成了神鬼之说了吗?”
“殿下,您与格物先生连日操劳,力战强敌,会否是……心力交瘁,才有了此等骇人的臆想?”
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眼神里充满了疑虑与担忧。他们是军人,习惯了刀剑与谋略,习惯了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幕玄辰此刻提出的理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征战一生的经验范畴,听起来更像是街头说书人杜撰的志怪传奇。
在他们眼中,太子殿下此刻的模样,像一个钻入了牛角尖的疯子,一个被巨大压力逼迫到开始说胡话的狂人。
幕玄辰的脸色,在众人的质疑声中,一点点变得冰冷。
他环视四周,看着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们脸上真切的困惑与不信,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他没有证据。
他所有的推论,都建立在一连串的线索和一次疯狂的逻辑跳跃之上。他无法向他们解释星石的力量,更无法让他们理解“共鸣”这种超越常识的概念。
他能看到的真相,在别人眼中,就是最大的荒谬。
就在这剑拔弩张、信任即将崩塌的危急时刻,我动了。
我忍着手臂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从侍卫搬来的椅子上缓缓站起,走到了幕玄辰的身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各位将军。”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殿下的猜测,不是臆想。”
那名老将军眉头紧锁,看向我:“先生,此事关乎国运,非同儿戏。您……可有凭据?”
我摇了摇头,坦然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没有凭据。至少,没有各位将军能够理解的凭据。”
帐内一片哗然。
我没有理会,而是伸出了我那只受伤的手臂。在火光下,那道被暗影阁刺客划开的伤口,依旧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没有一丝一毫愈合的迹象,仿佛一道不祥的烙印。
“各位请看这道伤口。刺客的毒,并非凡品,它杀不死我,却能唤醒某些沉睡的东西。我亲身感受过那种力量,一种与我们所处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真实不虚的力量。”
我的目光扫过全场,从每一位将领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回到幕玄辰的身上。
“我们能用天雷击溃蛮族狼骑,能造出日行千里的战车,能让数万人吃上不会腐坏的军粮。这些在过去看来,何尝不也是‘匪夷所思’的神鬼之说?”
“我,秦卿,以格物先生的身份,以及我个人的性命,为太子殿下的判断作保。”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靖王所图,远超皇位。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正面临一场前所未闻的浩劫。信与不信,只在一念之间。但若因我们的迟疑与不信而错失良机,其后果,你我,乃至整个大齐,都承担不起!”
一番话,说得帐内再次鸦雀无声。
将领们看着我手臂上那诡异的伤口,又想起我过往创造的那些堪称奇迹的“格物”成果,脸上的怀疑,渐渐被凝重与深思所取代。
是啊,这位格物先生,本身就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奇迹。
她的话,有着一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魔力。
幕玄辰猛地转头看向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在全世界都背弃他时,终于找到唯一同路人的深刻共鸣。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我极轻微、却又极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幕玄辰重新转向地图,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决断,仿佛刚才那个孤立无援的“疯子”只是幻觉,“既然如此,孤意已决。”
他抽出一支令箭,沉声道:“传我军令!明日起,大军拔营,佯装主力向京畿方向强行军,做出急于回防、与靖王决战的态势,为我等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