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馆的飞檐翘角在暮色中勾出暗金色轮廓,檐角铜铃被晚风拂动,发出细碎而清越的声响,如同为这场注定不寻常的夜宴奏响序曲。李渔端坐于二楼临窗的雅间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杯的冰裂纹路。杯中碧螺春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眼中复杂的神色,既有身为唐国公主的端庄自持,又藏着几分谋划未来的焦灼。
侍女轻步推门,躬身禀报:“公主,李致远先生到了。”
李渔抬眸,眼中的焦灼瞬间敛去,只余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她起身整理了一下月白色宫装的裙摆,声音平稳无波:“请他进来。”
门被再次推开,李致远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着一件素色锦袍,未系玉带,只随意用一根同色丝带束着衣襟,长发半散在肩头,浑身透着一股不拘礼法的散漫。他目光扫过雅间内精致的陈设,最后落在李渔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躬身不行礼,径直走到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公主深夜设宴,不会只是想请我品这杯好茶吧?”李致远拿起桌上的茶杯,凑到鼻尖轻嗅,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精准地戳破了这场夜宴的目的。
李渔并不在意他的失礼,反而亲自为他续上茶水,柔声道:“先生是唐国难得的人才,浑圆年幼,性子虽温和,却少了些历练。如今朝堂局势复杂,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放心不下,想请先生多帮扶他几分。”她说着,眼中流露出恳切之色,试图用亲情打动眼前这个难以捉摸的人。
然而,李致远听完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李渔:“公主这话,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好笑。李浑圆?温和?在我看来,那分明是愚蠢懦弱。遇到一点小事就慌了手脚,朝堂上连句话都说不完整,这样的人,也值得我李致远投效?”
他的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雅间内的温情。李渔端着茶壶的手顿了顿,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但还是强压着心头的不快,沉声道:“先生此言未免太过刻薄,浑圆只是年纪尚小……”
“年纪小不是借口。”李致远打断她的话,语气愈发尖锐,“皇子身份尊贵,自小接受最好的教导,可他呢?除了躲在公主身后,还会做什么?别说我不会为他效力,就算是宁缺,也绝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庸碌之辈。”
提到宁缺,李渔的脸色更加难看。宁缺的才华与能力她心知肚明,若是连他也不认可李浑圆,那自己的谋划岂不是要落空?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扭转话题:“先生说笑了,唐国皇帝的归属,最终还是由父皇决定,与旁人无关。”
“父皇?”李致远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公主还是太天真了。这唐国的天下,看似由皇室掌控,可真正能决定皇帝归属的,从来都不是唐国皇帝,而是夫子。”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让李渔猛地攥紧了衣袖。夫子的存在,是整个唐国乃至天下都无法忽视的力量。她当然知道夫子的分量,可一直忽略了,皇位传承这样的大事,是会受夫子影响。
“以夫子的眼光,李浑圆不堪入目,根本不可能入他的眼。”李致远继续说道,语气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公主若是还想为李浑圆谋划,不如趁早放弃,免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