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行尸走肉(1 / 2)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时光的车轮,并不会因个人的巨大悲恸而有片刻停歇。转眼,距离那个风雪破庙的诀别,已过去整整一年。

清河县的深秋,天空总是显得格外高远,也格外清寂。萧府庭院中的老银杏树,叶片已然金黄,在渐冷的秋风中簌簌飘落,铺就一地绚烂而凄凉的哀伤。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个曾在虞颜坟前立下重誓、仿佛随时会随之而去的病弱少年萧御,竟然……活了下来。

不仅活了下来,他原本那破败不堪、被断言难及弱冠的身体,在经历了那场撕心裂肺的巨变后,竟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慢慢地、顽强地,有了一些起色。

虽仍比常人清瘦单薄,畏寒畏风,但那些要命的、频繁发作的咳疾和晕厥,却显着地减少了。苍白的脸上,也似乎被岁月勉强镀上了一层极淡的、属于活人的生气。

然而,所有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地知道——

活下来的,只是一具躯壳。

他的心,早已在一年前那个寒冷的黄昏,随着那方染血的手帕,一同被深埋在了城郊的孤坟之下。

如今的萧御,是萧家实际上的掌舵人。

在虞颜去世半年后,萧老爷便因心力交瘁和对儿子的愧疚,将家族生意的大部分权柄,逐步移交到了他的手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位曾经只与药炉诗书为伴的病弱少爷,在处理庞杂的家族事务时,展现出了惊人的冷静、果决,甚至……冷酷。

书房,成了他如今待得最久的地方。

这间曾经充满药香、墨香与她细细研墨声的书房,如今陈设未大变,气质却已截然不同。

靠墙的书架上,经史子集旁,垒起了厚厚的账册与各地商铺的来信。宽大的黄花梨木书案上,文房四宝依旧,却更多了算盘、契约和待批的文书。

萧御端坐于书案之后。

他穿着一身玄青色暗纹杭绸直缀,领口和袖口紧束,一丝不苟,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清瘦,却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他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子整齐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下颌线。面容上的病弱之气淡去了不少,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冰封般的沉寂。

那双眸子,深邃如同古井,再无波澜,看人时,带着一种洞悉利弊的锐利,却也毫无温度。

他处理事务的效率高得惊人。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或快速翻阅账册,或执笔批注,或拨动算珠,动作精准、迅捷,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会浪费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也不会流露丝毫个人情绪。

面对管事们的回禀,无论是汇报惊人的盈利,还是棘手的纠纷,他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一针见血的问题,然后给出清晰、干脆、不容置疑的指令。

他的手段,较之其父,更为雷霆。对于中饱私囊的管事,查实后立即清除,送官究办,绝不姑息;对于商业上的对手,或拉拢,或打压,策略精准,出手果决,不留余地。

短短半年,萧家的生意在他的掌控下,非但没有因之前的动荡受损,反而规模更进一步,蒸蒸日上,令人侧目。

可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本人无关。

他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一个只为“经营萧家”这个目标而存在的机器。

他按时起床,按时用膳(尽管食不知味),按时处理事务,按时就寝。生活规律得可怕,却也空洞得可怕。没有喜怒,没有偏好,没有……人气。

“少爷,江南来的那批绸缎,账目已经核对清楚,利润比预期高出两成。” 墨渊垂手立在书案前,低声禀报。如今的墨渊,也更加沉稳干练,只是看向萧御时,眼底总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

“嗯。” 萧御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一份地契上,声音平淡无波,“按旧例,有功者赏。将具体章程拟个条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