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颜没有离开这个国家,只是选择了一座完全陌生、节奏缓慢的南方小城。
这里没有冰冷的摩天大楼,没有无处不在的闪光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带着植物腐烂气息的味道,与北京干燥凛冽的风截然不同。
她用身上仅有的、与萧御和娱乐圈毫无关联的积蓄,租下了一栋老旧居民楼顶层的单间。
房间很小,墙壁因为潮湿而有些发霉,一块块暗绿色的斑驳,像无声蔓延的苔藓,也像她内心无法言说的病灶。
窗外能看到杂乱的电线和邻居晾晒的、颜色黯淡的衣物,偶尔有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发出咕咕的叫声。
她切断了过去的一切。
那张用来联系萧御和工作团队的手机卡,被她扔进了城郊某条不知名的河里。
她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像一个数字时代的幽灵,主动抹去了自己在虚拟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她甚至不敢使用身份证去找一份正式工作,只能在巷子深处一家不起眼的、灯光总是昏黄的小书店里,做按日结算现金的临时工,帮忙整理书籍,打扫卫生。
书店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很少过问她的来历。
这正合她意。她需要的就是这种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然而,互联网是有记忆的,恶意更是如影随形。
尽管她已经“社会性死亡”,但那些最极端的粉丝和无所事事的网络猎犬,并没有放过她。他们像嗅觉灵敏的鬣狗,不知通过何种手段,竟然扒出了她这个未曾与任何人联系过的、极其隐秘的新手机号码。
于是,新一轮的、更加精准和恶毒的骚扰开始了。
不再是公开平台上的谩骂,而是直接、持续地涌入她的私人短信和通话记录。
内容比之前更加不堪入目,充满了详细的、针对她身体的侮辱和性暴力威胁。
有人不停地用网络电话轰炸,接通后只有尖锐的怪笑或模拟的枪声。
有人给她发送精心p过的、她被凌辱的图片,或是腐烂动物尸体的特写。
这些信息,不再是为了“骂醒她”或“逼她离开”,而是纯粹以折磨她、摧毁她为乐。
它们像跗骨之蛆,在她试图重建的、哪怕只是表面平静的生活里,钻出一个又一个溃烂的孔洞。
她不敢再轻易开机。那只廉价的、屏幕已有裂纹的手机,成了她恐惧的源头。
它每一次不合时宜的震动或响起,都会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僵直,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白天,她在书店里机械地擦拭着书架的灰尘,将一本本书籍归类。
她的动作很慢,眼神常常是空洞的,会对着某一页书发很久的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顾客偶尔的问询,会让她反应迟钝,需要好几秒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书店角落里有一面落满灰尘的镜子,她有一次无意中瞥见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窝深陷,嘴唇缺乏血色,曾经清澈灵动的眼眸,如今像两口枯井,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她甚至不敢与镜中的自己对望,匆匆移开视线。
夜晚是更难熬的。回到那间潮湿的小屋,她必须用厚重的椅子抵住门,才能获得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失眠如同恶鬼,夜夜纠缠。
即使偶尔入睡,也充斥着光怪陆离的噩梦——有时是被无数双手拖入黑暗的深渊,有时是萧御冷漠转身离去的背影,有时是那些恐怖图片活过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她开始出现躯体化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