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严丝合缝地将矛头指向了虞颜!
指向了她与那位太医之间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勾结!
萧御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强行压下,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他死死盯着那封信,仿佛要将它烧穿两个洞。
是她吗?
真的是她吗?
那个在他身边看似沉静温婉的女子,竟包藏着如此祸心?
为了所谓的“旧恩”,不惜通敌卖国,葬送数万将士性命?!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可疑——太过巧合,太过完美!
陆秉权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也绝非干净!
可那字迹,那指向明确的暗语,以及清明夜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断侵蚀着他残存的理智。
“陛下!”
陆秉权见萧御神色变幻,适时地添上最后一把火,声音悲怆,“老臣知陛下仁厚,对身边人多有回护。然此事实在干系太大,五万将士血染沙场,王将军英魂不远!若因一时心慈,纵放了祸国殃民之徒,我等……我等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啊!请陛下……速做决断,肃清君侧,以安军心民心!”
“肃清君侧”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下。
萧御猛地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虞颜跪在殿外时那单薄隐忍的背影,闪过她研墨时专注沉静的侧脸,闪过她轻声说“万民皆是陛下子民”时的温柔……与眼前这封通敌密信,形成尖锐而残酷的对比。
他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该相信这“铁证”?
他该相信那段日渐生长的情愫,还是该相信这血淋淋的现实?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眸中翻涌的暴怒与痛楚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幽暗。他将那封密信重重拍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事,朕知道了。”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陆卿忠心可嘉,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且退下,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字。”
陆秉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但很快掩饰过去,恭敬叩首:“老臣遵旨,老臣告退。”他躬身,一步步退出了御书房。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萧御一人,以及那封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御案上的密信。
他沉默地坐了许久,久到宫灯里的烛火都开始变得微弱。然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声音沙哑地开口:
“影。”
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案前不远处,单膝跪地,全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给朕去查。”萧御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查这封信的来历,每一个经手的人,都要给朕挖地三尺!查陆秉权近日所有动向,他与哪些人接触过!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刺眼的字迹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继续道:“……给朕盯紧虞颜,以及太医院那个叫陈寻的太医。朕要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无往来,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黑影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身形一晃,便再次消失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萧御疲惫地靠向椅背,抬手用力揉着刺痛的眉心。
御书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他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铁证”如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心底那最后一丝微弱的不甘与期盼,却又让他无法立刻做出决断。
他给了自己,也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
一次在暗中进行的,决定生死的机会。
而这机会的代价,是信任已然摇摇欲坠,裂痕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