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深宫罪奴(1 / 2)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针尖。

虞颜跟在一队沉默的罪奴身后,步履蹒跚地行走在皇宫幽深漫长的永巷之中。

青灰色的高墙在两侧巍然耸立,将天空切割成一条狭窄的、铅灰色的带子,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身上早已换下了那身藕荷色绫棉袄裙,穿着一套粗糙、宽大且不合身的灰色罪奴宫装,单薄的布料根本无法抵御这彻骨的寒意。

冰冷的镣铐锁在纤细的腕上,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重而屈辱的金属摩擦声。她低着头,目光所及,是前方宫妇们冻得通红的脚踝和磨损严重的鞋履。

手中,那方父亲塞给她的李廷珪墨,被她用一块从破旧内衫上撕下的布条紧紧包裹,藏在最贴身的位置。

那冰冷的坚硬触感,是她与过往那个温暖书香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支撑她在这绝境中不至于彻底崩溃的念想。

队伍在一处略显破旧的院落前停下,门楣上挂着司籍司的牌匾,漆色斑驳。

一名穿着深蓝色宦官服色、面容刻板的管事太监早已等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本名册,眼神冷漠地扫过这群新来的罪奴。

他的声音尖细而毫无感情,像这冬天的风一样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都听好了!进了这宫门,你们就不再是外面的小姐夫人了!

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得守着宫里的规矩!

司籍司虽是清贵之地,但你们是戴罪之身,只能做最下等的洒扫粗活!

手脚都给我放麻利点,眼睛放亮些,若是冲撞了贵人,或是损坏了典籍,仔细你们的皮!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一个个划过众人惊恐或麻木的脸,最后在虞颜身上略微停顿。

她低垂着头,却能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脊背不由得更加僵硬。

管事太监用下巴点了点虞颜,叫什么名字?原是哪家的?

虞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奴婢......虞颜。家父......前太傅虞谦之。

虞谦之三个字一出,周围似乎有瞬间的死寂,连其他罪奴都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些。

那管事太监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混合着嘲讽和了然的神色。

哦——原来是虞家的女儿。

他拖长了音调,意味不明,倒是一副好相貌,可惜了。进去吧,自有嬷嬷分派活计。记住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或许还能多活几日。

院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模糊的天光。

司籍司的院子里堆着些杂物,也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穿着褐色棉比甲、神色同样严肃的林嬷嬷走了过来,开始给她们分派住处和活计。

虞颜被分到一间狭窄潮湿的下房,里面挤着十几个通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廉价皂角的混合气味。

同屋的宫女们大多眼神麻木,或带着市井的油滑,看到她进来,目光中都带着明显的排斥和打量。

一个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几分悍气的宫女斜睨着她,嗤笑道:哟,这不是太傅家的小姐吗?怎么也落到跟我们这些粗人挤一个窝棚了?

虞颜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走到分给自己的那个最靠门、最透风的铺位前,将发放的薄薄一套被褥铺好。她的沉默似乎激怒了那人。

怎么?还摆小姐架子呢?进了这里,可没人伺候你!

那宫女上前一步,故意撞了一下虞颜的肩膀。

虞颜踉跄一下,扶住冰冷的土墙才站稳。

她抬起头,看了那宫女一眼,眼神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乞求,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哀凉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