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帐幔低垂,将窗外最后一点微弱的天光也隔绝了。屋子里黑得纯粹,只有眼睛渐渐适应后,才能勉强分辨出屋顶模糊的梁木轮廓。
睡不着。
身体是疲惫的,像被抽干了力气的空囊,但脑子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一种麻木的清醒。各种念头,过去的,现在的,属于林晓的,属于苏小小的,像沉在水底的杂物,悄无声息地浮浮沉沉。
我无意识地抬起手臂,搁在额头上。丝绸寝衣的袖子滑落,露出一截小臂。黑暗中,那截手臂的轮廓显得格外白皙,像上好的暖玉,泛着朦胧的微光。
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光滑的皮肤上划过。
没有疤痕。
触感细腻,完整,没有任何凹凸不平的痕迹。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了一圈苦涩的涟漪。
林晓的胳膊,不是这样的。
从童年开始,那上面就布满了各种印记。有些是父母用竹条、衣架抽打留下的红痕,有些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她记得很清楚。
小时候,被爸爸一脚踹倒在地上,后背撞到桌角疼得钻心,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血印子。再大一点,考试没考到第一,妈妈骂她“赔钱货”、“没用的东西”,把试卷撕碎了扔在她脸上。她躲在房间里,用圆规的尖头,一下一下,在胳膊上划。看着血珠渗出来,那点尖锐的疼痛,反而奇异地压下了心里那股更庞大、更无处宣泄的憋闷和委屈。
后来长大了,送外卖被顾客无理刁难,被平台扣钱,被家里催着要钱……每一次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那熟悉的冲动就会涌上来。在昏暗的出租屋里,用美工刀片,在那些旧疤痕上,再添上新的。仿佛只有通过这种对自己身体的伤害,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才能把内心无法言说的痛苦,转移成一种可以看见、可以控制的物理痛楚。
出车祸前,林晓的两个胳膊上,尤其是左小臂内侧,早已是斑斑驳驳,新旧伤痕叠在一起,像一张扭曲的地图,记录着她所有无声的尖叫和崩溃。
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