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人千恩万谢地去了。
院中一时静默。晨雾未散,湿冷地缠绕在庭树之间。
玄墨垂手侍立,不敢出声。
阮郁站在原地,望着那辆备好的马车,以及更远处被雾气笼罩的西湖方向。精心安排的画舫,妥帖准备的茶点,还有他那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不同于往常算计的隐约期待……此刻,都像这秋日晨雾一般,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起来。
他想起她昨日坐在屋顶,单薄的身影迎风的样子。是因为那阵风吗?
一丝极淡的懊恼,如同水底暗生的青苔,悄然攀上心头。若他昨日不出声,或者早些离开,她是否就不会在屋顶久坐,也就不会染上这风寒?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他掐灭。他阮郁,何时也会为这等小事假设因果了?
“公子,那画舫和茶点……”玄墨低声请示。
“撤了吧。”阮郁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他转身,往书房走去,云水蓝的衣袂在雾气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回到书房,案上那封来自京中、关乎漕运案下一步行动的信函正静静躺着。他需要集中精神处理这些正事,这才是他阮郁该耗费心力的所在。
他铺开信纸,研墨,提笔。
笔尖悬停良久,一滴浓墨终究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泅开一小团碍眼的污迹。
就像他此刻,那被打乱的、难以言喻的心绪。
他搁下笔,走到窗边。雾气渐散,西湖的轮廓在晨曦中依稀可见。
苏小小。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究竟是巧合,还是她又一次无声的、却精准无比的……划清界限?
他眸色深沉,如同这秋日清晨尚未散尽的雾霭。
(第四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