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铃镯惊鸿(2 / 2)

她的动作自然大方,毫不扭捏。目光扫过她腕上的玉镯,我忍不住赞了句:“这玉镯成色极好。”

白琯抬手看了看玉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与伤感,但很快又恢复了明朗:“嗯,我娘留下的。家道没落后,也就剩这点念想了。”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我心中微动。家道中落,沦落风尘,却依旧保有母亲遗物,且言行举止间,依稀可见昔日良好的教养痕迹。她会剑术,通音律,如今看来还精擅胡舞,想必幼时家中确实请过不少师傅。这与我这依靠姨母、清贫度日,却也得遇名师学习诗书琴艺的经历,竟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白娘子精通音律舞技,令人佩服。”我由衷道。

“混口饭吃罢了。”她摆摆手,不甚在意,“比不上苏娘子你们读书弹琴风雅。我们这行,就得什么都学点,什么都拿得出手才行。”她说着,又好奇地问,“对了,方才我来时,好像听到你也在弹琵琶?调子听着有些不同,是新学的曲子?”

“是云娘子新授的《月下独酌》。”

“《月下独酌》啊……”白琯若有所思,随即嫣然一笑,“这曲子意境是好的,就是太静了些。若用我们跑江湖的眼光看,月下独酌,虽有孤寂,但何尝不也是一种自在?天地之大,唯我独尊嘛!”她说着,还做了个举杯邀明月的手势,姿态潇洒,引得足踝银铃又是一阵轻响。

她这话语,虽带着市井的直白,却另有一番通透豁达。我不禁莞尔。

贾姨端出些简单的茶点,白琯也不客气,坐下便吃。闲谈间,她说起过两日要在望江楼表演这新排的《胡旋舞》,邀请我得空可以去看看。

“定是极精彩的。”我应道。

又坐了片刻,她便起身告辞,说是还得去另一处场地。红色的身影伴着清脆的铃音,利落地翻墙而去,如同惊鸿掠过,留下满院若有若无的、属于西域香料的独特气息,和她腕间玉镯那一晃而过的温润光晕。

我站在院中,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那番关于“月下独酌”的别样解读,以及那清脆的铃铛声。

白琯,她就像这秋日里一抹异色,带着西域的风沙与热烈,带着家道中落的沧桑与坚韧,也带着混迹江湖的伶俐与通透,闯入我这方过于沉静的世界。

她的琵琶,她的胡舞,她的剑,她的铃铛与玉镯,还有她那与我惊人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灵魂,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引人探究的谜团。

秋风拂过,廊下风铃轻响。

我忽然觉得,有这个一个“世另我”般的邻居,或许……也并非坏事。

(第三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