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师者归来(1 / 2)

唱罢那首《但愿人长久》,心中仿佛被月光与清泉洗涤过一般,连日来因苦修《松涛》而生出的些许滞涩感,竟奇异地通畅了许多。将那超越时空的愁绪安然寄放后,我依旧是这个时空里,于西泠小院中求索的苏小小。

日子不紧不慢地又翻过几页。那日午后,我刚对着天井练完洞箫气息,正觉那玉片的“嗡嗡”声较往日又稳了几分,院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沉稳的叩门声。

贾姨正在灶间忙碌,闻声便擦着手去应门。我放下洞箫,心中微动,这叩门声的节奏……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站着的身影,清瘦儒雅,一身半旧的月白长衫纤尘不染,不是范先生又是谁?

他依旧是那般沉静模样,目光温和,周身似乎还带着山间行走后的清冽气息,以及那熟悉的、淡淡的松木与生漆的味道。

“先生!”我连忙敛衽行礼,心中涌起一阵真实的喜悦。范先生云游授课,归期不定,此番回来,于我而言,如同远行的长辈归家。

范先生微微颔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一瞬,又扫过我放在一旁的洞箫,淡淡道:“气息稳了些。”

只此一句,便不再多言,径直走向他惯常坐的那张藤椅。贾姨已手脚利落地奉上热茶。

我随他坐下,心中竟无多少久别重逢的生疏,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定。这便是范先生,他无需多问,便能一眼看到你的进境与不足。

“《松涛》练得如何?”他端起茶杯,语气平稳无波。

我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答弹奏得如何,而是将近日对“空”境与“心水”的体会,以及尝试将那份沉静内敛融入轮指、揉弦的想法说了出来。面对范先生,我总觉得那些外在的技法描述是苍白的,唯有心得的交流,方能触及根本。

范先生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叩,仿佛在无声地打着拍子。待我说完,他沉默良久,方道:“音由心生,心随意转。你能不执于形,反求诸心,是好事。”他顿了顿,看向我,“但莫要将‘静’与‘空’当作另一种执着。琴音如人,贵在‘真’字。心中有松涛,指下方有松涛;心中若只存一个‘空’字,琴音便也空了。”

我心头一震,如醍醐灌顶。是了,我近日是否过于追求那玄妙的“空”境,反而失却了《松涛》本该有的、源于自然生命的真实力量与韧性?慧觉师父与栖霞先生点出的是境界,而范先生,则点醒了我不可脱离根本。

“学生明白了。”我由衷道,“多谢先生指点。”

范先生不再多言,只让我取琴来,于这暮春的庭院中,弹奏一遍。

我依言而坐,摒除杂念,不再去想什么“空”或“不空”,只将全部心神沉浸于对松风傲骨、坚韧不拔的想象之中。指下流淌出的琴音,似乎比往日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发自本心的力量。

一曲终了,范先生微微阖目,良久,方道:“这一遍,有些松树的筋骨了。保持住这份‘真’,技巧的打磨,方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