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茶间隙,王珩看着我放在一旁的洞箫,饶有兴致地问道:“方才闻娘子似乎在练习箫技?可是秋先生所授?”
我点点头:“正是。秋先生重‘气’与‘意’,学生愚钝,尚在气息关蹇跎。”
王珩笑道:“娘子过谦了。洞箫一道,最是磨人性子。气息不稳,则音色浮漂;心意不专,则神韵全无。娘子能沉下心来打磨基础,已是难得。”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说起来,珩近日读《乐书》,其中论及箫笛之音,有‘清越哀婉,能通鬼神’之语,不知娘子如何看?”
于是,我们便就着洞箫的音色特点、表现力,以及《乐书》中的记载探讨起来。王珩于音律确实颇有涉猎,见解不俗,且能引经据典,言之有物。他不再像以往那般带着明显的讨好与倾慕,而是真正以一种平等交流、互相启发的态度与我交谈,这让我感到舒适,也愿意多说几句。
谈到兴起处,他甚至还拿起我放在一旁的洞箫,征得我同意后,试吹了几个简单的音,虽不算精湛,但气息平稳,音色干净,显是下过功夫的。
“让娘子见笑了。”他放下洞箫,赧然一笑。
“公子客气了,音色很正。”我实话实说。
阳光暖暖地照在我们身上,茶香袅袅,琴箫在侧,与一位学识相当、性情投契的朋友探讨着共同感兴趣的雅事,时光仿佛也变得缓慢而温柔。院中的枇杷树静静伫立,投下大片舒适的阴凉。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或许才是最好的。摒弃了那些暧昧不清的纠缠,只余下纯粹的知识交流与精神共鸣,如同这四月的清风,拂面宜人,不留痕迹。
王珩坐了近一个时辰,方起身告辞。临走前,他望着我,眼神清亮,语气真诚:“与娘子一席谈,总能令人耳目一新,获益良多。望日后,还能常来叨扰,向娘子请教。”
我微微一笑,起身相送:“公子言重了,互相切磋罢了。随时欢迎。”
送走王珩,院中重归宁静。我重新拿起洞箫,继续方才的练习。不知是否因为心境更为平和开阔,这一次,那玉片发出的“嗡嗡”声,似乎比之前更加稳定、悠长了。
弦箫清音,友朋雅意,交织成这个春末夏初上午,最令人心安的旋律。我知道,在技艺精进的道路上,能有如此良友相伴,是幸事。而我的心,亦如这练习中的气息,愈发沉静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