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凄美(2 / 2)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与温热交织的液体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指尖悬浮在血迹之上,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

他就这样沉默地凝视着。

仿佛透过这摊血,能看到那个女子决绝地划破自己脖颈的瞬间,能看到她眼中最后那片平静的空洞,也能看到……某些更深层的、被完美掩饰下去的痕迹。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下方那摊血迹最边缘、一滴似乎溅射得稍远的血珠,就在他这微小的动作下,极其诡异地、无声无息地……

化作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轻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因陀罗缓缓收回了手,重新站起身。

他依旧面无表情,千年冰封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

他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血迹,又抬眸,望向斑和初纯离开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墙壁和遥远的距离。

然后,他转过身。

衣摆带起一阵冰冷的风,卷起些许落雪。

他迈开脚步,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座院落,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也没有回头。

唯有那片被血染红的雪地,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查克拉波动,证明着他曾在此停留。

以及,那消散的一滴血珠所暗示的、未曾宣之于口的……洞悉。

茶楼雅间内,烛火摇曳,暖意融融。

初纯刚沐浴完毕,换上了斑买回来的那身质地上乘、触感柔软的新和服。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口甜糯的三色团子,满足地眯了眯眼,仿佛白天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戏”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她走到榻榻米边,正准备吹熄蜡烛就寝。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情绪大起大落,加上刚刚饱食,确实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困倦。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烛火的那一刻——

一股冰冷彻骨、熟悉到令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查克拉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毫无预兆地瞬间笼罩了整个雅间!

不是那种外放的、充满压迫感的威压,而是一种极致的、内敛的、仿佛能将时空都冻结的冰冷与死寂!

初纯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凝固!

她所有的动作僵在半空,连呼吸都本能地屏住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深处恐惧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急速窜上天灵盖,让她每一根发丝都几乎要倒竖起来!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如同生了锈的傀儡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视线,对上了雅间最阴暗的角落。

那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身影。

他随意地倚靠在阴影中的墙壁上,一身简单的深色忍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棕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部分侧脸,唯有那双深邃得如同宇宙漩涡般的紫色轮回眼,在阴影中散发着冰冷而漠然的光泽,正一瞬不瞬地、平静地注视着她。

因陀罗。

他来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看着她沐浴更衣,看着她吃团子,看着她准备就寝……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观察着一场早已被看穿的可笑戏剧。

初纯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在这双洞悉一切的轮回眼前,似乎都变得苍白可笑,无所遁形。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到了多少? 他…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巨手般攫住了她,让她四肢冰凉,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雅间内,死寂无声。

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丝细微的噼啪声,以及初纯那几乎无法被听见的、急促而恐惧的心跳声。

因陀罗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缓缓扫过她身上崭新的和服,扫过桌上空了的团子盒子,最后,重新落回到她那张血色尽失、写满了惊恐与不可置信的脸上。

他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那无声的注视,却比任何咆哮和质问,都更令人窒息。

在极致的恐惧和僵持之后,宇智波初纯体内某种破罐子破摔的因子反而被激活了。

既然已经被抓个正着,既然伪装彻底破产,再装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周身紧绷的肌肉忽然松弛了下来,那副惊恐失措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慵懒的、带着点破罐破摔意味的坦然。她甚至极其自然地抬手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仿佛刚才的僵硬只是因陀罗的错觉。

她无视了那双依旧锁定着她的、能洞穿灵魂的轮回眼,自顾自地走到榻榻米边,懒洋洋地躺了下去,甚至还拽过柔软的被子,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仿佛因陀罗只是房间里一件不起眼的摆设。

然后,她侧过身,用手支着头,墨灰色的眼眸斜睨向阴影中的因陀罗,语气里带着一种夸张的、近乎挑衅的懒散和无奈:

“祖先大人,”她拖长了调子,像是因为困倦而显得有些口齿不清,“戏也看完了,团子也没你的份了……”

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恶劣趣味的弧度:

“您还不走吗?难道……”

“要留下来,参观我睡懒觉?”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还带着点刚沐浴后的沙哑,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下逐客令,但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底线般的紧张。

她就那样懒洋洋地躺着,一副“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姿态,等待着因陀罗的反应。

是拆穿?是震怒?还是……

阴影中的因陀罗,周身那冰冷的死寂气息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轮回眼依旧深邃地注视着她,看着她这副惫懒无畏、仿佛吃定了他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模样。

空气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是这一次,那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似乎被初纯这突如其来的“摆烂”姿态,冲淡了那么一丝丝。

初纯那副懒散挑衅的姿态,如同脆弱的冰壳,在因陀罗这句话面前,悄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依旧维持着用手支头的姿势,墨灰色的眼眸却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甚至故意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含混:

“报复?祖先大人您在说什么呀?我只是累了,想睡觉而已……”

然而,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陀罗毫无预兆地动了。

他缓步上前,并未因她的故作轻松而有丝毫动摇。他走到榻边,拂衣坐下。动作并不急促,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仿佛能定鼎乾坤的沉稳力量。

榻榻米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沉。

他靠得很近,近到初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而古老的查克拉气息,如同雪原上万年不化的寒冰,瞬间驱散了周遭所有的暖意,也冻僵了她试图维持的谎言。

他没有触碰她,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微微侧头,那双深邃的轮回眼如同两面映照人心的镜子,精准地捕捉住她试图躲闪的目光。

“初纯,”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质问的意味,却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具穿透力,“你在报复我。”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了然的陈述。

仿佛早已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看穿了她那场惨烈的“假死”背后,不仅仅是为了逃离,更深层处,藏着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扭曲的怨恨和……报复。

报复他的冷酷,报复他的理性,报复他在枯骨峡谷那个看似“正确”却无比残忍的选择,报复他让她体会到的彻骨之痛和无能为力。

所以她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将同样的“失去”和“无力感”,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掷还给他。

初纯脸上的懒散和故作轻松,终于一点点褪去。她避开了因陀罗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沉默。

而这种沉默,在此刻,无异于一种变相的承认。

因陀罗看着她这副模样,千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叹息的波动。他并没有继续追问或斥责。

他只是伸出手,指尖并未触碰她的皮肤,而是极轻地、拂过她脖颈间那道已经几乎看不见的、由特制苦无造成的浅粉色痕迹。

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

“很疼么。”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却不再是关于报复的诘问,而是落回了这具身体本身所受的伤害。

初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这句平淡无奇的问话,却比任何指责都更轻易地击碎了她最后的伪装。

她猛地转过头,重新对上因陀罗的视线,墨灰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委屈,有愤怒,有后怕,也有一种被彻底看穿后的无力与释然。

她依旧咬着唇,没有回答。

但那双眼睛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因陀罗收回了手,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下次,”他再次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威严,“别用这种办法。”

“很蠢。”

因陀罗那句“很蠢”的评价,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初纯强撑起来的、混合着挑衅与破罐破摔的外壳。

她猛地扭过头,不再看因陀罗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轮回眼,也不再试图用言语去辩解或对抗。

直接用行动表达了她此刻最直接的情绪——拒绝沟通。

她一把拽过旁边的被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被子扯破,然后猛地往头上一蒙,整个人像只鸵鸟一样,彻底缩进了被子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用实际行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被子鼓囊囊的一团,一动不动,散发着强烈的“拒绝交流”、“懒得理你”、“快走开”的气息。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带着明显赌气意味的声音,虽然含糊,却足够清晰: “……要你管。”

因陀罗坐在榻边,看着眼前这团突然鼓起来的、散发着抗拒气息的“被子卷”,轮回眼中的眸光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他或许预想过她的愤怒、她的辩解、甚至她的继续挑衅,但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近乎孩子气的、拒绝面对的反应。

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片刻。

因陀罗并没有强行去扯开被子,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团“被子卷”上,仿佛能穿透被子,看到里面那个正在生闷气、或许还悄悄红了眼圈的女人。

良久,他缓缓站起身。

没有告别,没有叮嘱。

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雅间内,只剩下那团鼓鼓的被子,以及桌上摇曳的烛火。

又过了好一会儿,确认那股冰冷压迫的查克拉确实彻底离开了,被子才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隙。

初纯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确认真的没人了,才长长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气鼓鼓地把被子再次拉过头顶,在里面翻了个身,发出不满的嘟囔:

“……就是很疼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