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自太乙真人骷髅山留卦后,又过了半载。山间晨露凝了又散,玄阴草枯了又生,碧云与彩云早已将那个邋遢道人的疯癫模样抛在脑后——少年心性本就不记愁,加上嫦娥日常有意无意的引导,那首晦涩的卦诗,渐渐成了两人闲聊时偶尔打趣的“疯话”,再无人深究其中深意。
唯有嫦娥,始终记得封印在太阴寒晶中的那道金色气息。她每日以太阴本源温养寒晶,既防气息外泄,也在暗中探究这道气息与震天箭的关联。这日入夜,骷髅山褪去白日的燥热,晚风裹着石缝间的凉意,拂过石林。嫦娥与碧云、彩云并肩坐在最高的那块青石上,听风穿林、仰头看月——这是她们近月来常有的消遣,碧云爱讲石矶娘娘新教的控石术,彩云总说前山的灵泉水又清了几分,嫦娥则静静听着,偶尔指点两人炼化灵气的小窍门,时光过得竟有几分惬意。
却不知,千里之外的陈塘关,一场变故,正悄然发生。
夜色中的陈塘关总兵府,静谧无声。哪吒提着一柄木剑,在后院假山旁追着流萤玩耍。他天性好动,夜里总爱溜出卧房,借着月光四处闯荡。今日玩到兴头,竟绕到了府中禁地——那是一间常年上锁的石屋,传闻里面藏着上古遗留的重宝,连父亲李靖都极少靠近。
许是孩童好奇心作祟,哪吒指尖凝起一缕先天太乙真气,轻轻一点,锁芯“咔嗒”一声便开了。石屋内并无烛火,唯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中央的石台之上——台上静静躺着一张古朴的长弓,弓身刻满了玄奥的人族符文,泛着淡淡的土黄色光晕;弓旁斜倚着一支长箭,箭镞呈暗金色,箭杆上刻着两个苍劲的古字:“震天”。
“这是什么?”哪吒好奇地凑上前,伸手握住震天箭。指尖刚触到箭杆,一段模糊的信息流便涌入脑海——这箭竟来头极大,乃是上古巫族一位大巫所铸,当年巫妖争霸时,大巫为阻轩辕黄帝统御人族,引巫力灌箭,欲射杀黄帝。幸得大能出手,以大法力将箭镇压,因其“欲震天威、弑杀人皇”的凶性,故取名“震天”。
后来人巫两族逐渐融合,震天箭被置于陈塘关总兵府,受人族气运日夜浇灌。千年过去,箭身的凶性被消磨殆尽,反而凝聚了浑厚的人道气运,从当年的凶煞之器,蜕变为后天人道至宝,虽无主动攻击之能,却自带“顺人道、应天命”的特性,寻常妖邪触之即溃。
哪吒哪懂这些渊源,只觉得这箭沉甸甸的,握在手中格外顺手。他提起震天箭,又费力地拉开轩辕弓,学着军中将士射箭的模样,左右比划。弓弦“嗡嗡”作响,他玩得兴起,手腕微微一松——本只是孩童戏耍,未曾用多少力气,可震天箭离弦的瞬间,却骤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箭身仿佛活了过来,挣脱了哪吒的掌控,化作一道金色流星,冲破石屋屋顶,朝着夜空飞去。更诡异的是,这箭越飞越快,箭尾拖出长长的金色光痕,如同一条贯通天地的光带,径直朝着骷髅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陈塘关上空的云层之上,一道道袍身影若隐若现。太乙真人负手而立,望着震天箭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他早就在箭身布下了与碧云体内那道金色气息对应的“牵引术”,如今箭借哪吒之手射出,又有陈塘关的人道气运加持,必然会循着气息,找到那个“石矶童子”。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杀碧云,而是逼石矶出手——一个身属截教外门、实力不强、又无深厚背景的弟子,正是大劫之下最好的“实验祭品”,既能试探截教反应,又能为哪吒的杀劫添上“顺理成章”的一笔。
震天箭划破夜空,所过之处,洪荒大地的气息都为之动荡。途经一座妖族洞府时,洞中的妖王感受到箭身的人道气运,竟吓得浑身发抖,连忙下令紧闭洞门,连大气都不敢喘;几位云游的散修见此箭威势,纷纷驻足观望,眼中满是惊骇——能引动如此浑厚的人道气运,这箭绝非寻常至宝!
金色的箭影如同流星赶月,很快便抵达骷髅山上空。
此时的石林中,嫦娥正指着月亮,给碧云、彩云讲月桂树的传说。忽然,她心中猛地一警——那道被她封印在太阴寒晶中的金色气息,竟在此时剧烈躁动起来!几乎是同时,碧云指着夜空,高声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点金芒从夜空中缓缓放大,如同天边坠下的星辰。随着金芒靠近,一股磅礴的威压扑面而来,那威压带着人道气运的厚重,又夹杂着上古巫族的凶煞余韵,让石林中的玄阴草都簌簌发抖,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好强的气息!”彩云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躲到碧云身后。
金色光痕转瞬即至,众人终于看清——那竟是一支浑身散发着金光的长箭!箭镞直指嫦娥,仿佛锁定了猎物的猎人,带着不容躲闪的气势。
“司月小心!”碧云反应最快,猛地伸出手,想要将嫦娥拉到身后躲避。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嫦娥衣袖的瞬间,嫦娥却轻轻一拉,反而将他护在了身后。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面对的不是致命的箭矢,而是一缕拂面的清风。紧接着,她周身的灵力骤然收敛——平日里用来伪装石妖的低微气息消失不见,连身上那件青布衣裙都褪去了伪装,露出了月白色的素衣。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体内的先天灵宝——太阴图、十二品净世白莲,本已感受到危险,开始自发地浮现出微光,想要护主。可嫦娥却以意念压住了它们,任由这些至宝的气息沉寂下去。她甚至主动卸下了所有的防御,连体表的太阴灵气都收得一干二净,仿佛要以肉身,硬接这道震天箭。
“司月!你疯了?”碧云急得大喊,想要挣脱她的保护,却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住。
震天箭转瞬便至,箭镞“噗”的一声,扎在了嫦娥的左肩。可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嫦娥早已是准圣修为,肉身经过太阴本源千万年的淬炼,比寻常灵宝还要坚硬。震天箭虽为后天人道至宝,却也只能堪堪扎破她的表皮,箭杆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如同陷入了泥沼。
就在震天箭触碰到嫦娥身体的瞬间,洪荒大地的气运,骤然翻腾起来!
嫦娥体内,四种截然不同的气运同时苏醒——太阴本源带来的太阴星气运;身为妖族月神的妖族气运;曾入幽冥、得平心娘娘默许的幽冥气运,;更有当年她助人族积累下的人道气运。气运无形,却自带威压,洪荒之中修为稍高者,皆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席卷天地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