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传来婆娘李秀英的哭声。
从前两天这事儿敲定,她已经哭得嗓音沙哑,双眼通红。
这会儿又听说了岜迈家的事儿,顿时指着愗叔的鼻子骂:
“你个杀千刀的!我就说不能干这缺德事!现在好了,宋远山那边有了靠山,刘三金要是倒了,咱小儿子咋办?蹲三年大牢,他一个傻子,在里面不得被欺负死!”
“哭!”
“就知道哭!”
愗叔烦躁地摆摆手,却不敢直视婆娘的眼睛,
“当初是谁也心动刘三金给的好处?说给老大安排公社工作,给阿辉娶上媳妇,你那会儿咋不拦着?”
“我那是被猪油蒙了心!”
李秀英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号啕,
“可我现在怕啊!刘三金不是好东西,宋远山现在也不是软柿子!这两边咱都得罪不起,到时候咱全家都得被你连累!我咋就嫁给你这么个糊涂蛋!”
愗叔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手抓着头发转圈儿:
“我能咋办?现在反悔,他刘三金能饶了咱?别忘了,阿辉还在他手上!”
可心里又抓马,不反悔,万一宋远山那边真有靠山,查出来调包的事儿,他一样没有好果子。
愗叔又想起昨天宋远山找上门时候的样子。
那年轻人看似平静,眼神里却有股子让人发怵的劲儿。
“他当初来找我打探消息,难道是早料到会有今天?”
“我不管!”李秀英哭着拽住他的裤腿。
“你赶紧去跟宋远山认错,把刘三金的事全抖出来!只要能把阿辉捞出来,多少钱我都不要了!阿辉从小就苦,不能让他去遭罪!”
“你懂个屁!”
愗叔猛地甩开她的手,语气暴躁却带着心虚,“现在倒戈,谁知道宋远山会不会信我?刘三金那边要是知道了,咱全家都得完!他可是连派出所都能疏通的!”
李秀英的哭声更大,搅得愗叔脑袋嗡嗡响。
他看着婆娘哭红的脸,又想起两个儿子,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利益,一边是未知的风险和阿辉的安危,心里就撕扯的难受。
“别嚎了!”愗叔猛地大吼一声,抓起墙上的草帽,狠狠摔下一句,“我出去走走!”
话音未落,他一脚踹开木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愗叔揪着心在路上瞎晃,刚拐过一棵老槐树,突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树后面飘出来:
“愗叔,一大早的,急着去哪儿?”
愗叔吓得一哆嗦,抬头就见刘三金嘴里叼着烟站在大树旁。
“三、三金啊,”愗叔强装镇定,“家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刘三金往前凑了两步,烟味儿扑面而来:
“我咋听说,婶儿这两天吵得鸡飞狗跳的?是为了树生那事儿,犯愁?”
愗叔的心“咯噔”一下,眼神躲闪着:“没有,就是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让你见笑了。”
“是吗?”刘三金突然笑了,拍了拍愗叔的肩膀,
“我还听说,岜迈家昨晚来了贵客,收购站的赵主任都上门喝酒了。愗叔,你说巧不巧?”
这话就像根刺,扎得愗叔后背发凉。
他猛地抬头,声音发颤:“我、我没听说啊……赵主任来干啥?”
“还能干啥?”刘三金弹了弹烟灰,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
“无非是宋远山那小子耍了点小聪明,想给我添堵。不过愗叔你放心,只要你守好咱的约定,你家老大的工作、阿辉出来后的媳妇儿,我保证都兑现。可要是有人想反悔……”
他话没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张纸,用手指掸了掸,“这上面可有手印。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