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郯城郡守府的后园里,陆昶与谢玄沿着青石小径漫步。园中秋菊正艳,几株老桂尚有余香,战后重建的痕迹随处可见,却更显生机。
“陆兄昨夜一席话,让我辗转反侧。”谢玄随手拂开垂下的柳枝,“只是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人心难测,又如何能准确抓住他人所需?”
陆昶在一方石凳前驻足,示意谢玄同坐:
“人在寒冷时需要温暖,贫穷时需要富贵,疾病时需要健康。这些需求,正是人心的缺口。”他拾起一片落叶,在指尖轻轻转动,“世人奔波,无非为填补心中所缺。若能看清这些缺口,便如掌握了一把钥匙。”
谢玄若有所悟:“所以慕容垂的缺口是……”
“功业。”陆昶将落叶投入池中,看它在水面上打了个旋,“他太想证明自己,所以用兵总想求全。围城两月,既想取郯城,又想歼援军,更想震慑江北。贪多求全,反受其累。”
池中锦鲤争食,激起圈圈涟漪。陆昶注视着水面,继续道:
“世人皆以巧言令色为智,正因为可以获利。可真正的大智慧,是看清这些表象下的本质。攀比是妒忌羡慕之源,人会知足才会开始拥有快乐。慕容垂就是太在意与两位兄长的比较,才会如此执着。”
谢玄沉思良久,忽然道:“所以陆兄选择在最后时刻才亮出陆公薯,就是要让他功败垂成时的失落感更强烈?”
“不错。”陆昶颔首,“这正如郑伯克段于鄢。小罪不至死,大罪何能恕?我若早早示强,他必会及时调整策略。待他倾尽全力,再给予致命一击,才能让他真正受挫。”
园门外传来百姓劳作的声响,两人信步走出后园,来到正在重建的街市上。工匠们忙着修复屋舍,妇人在街边支起粥棚,孩童在废墟间追逐嬉戏。
陆昶指着这番景象道:“你看,百姓所需无非温饱安康。我们守住郯城,就是守住了他们最根本的需求。而慕容垂所求的功业,相比之下反倒虚妄。”
谢玄看着一个老妇人将热粥分给路过的士兵,忽然道:“我明白了。用谋之道,不在诡诈,而在明心见性。知其所需,方能制其所行。”
“正是此理。”陆昶赞许地点头,“天下之智谋,其浩浩荡荡,说到底无非‘投其所好’四字。阳谋就是以大势相迫,如围魏救赵,让人不得不为;阴谋则是以虚惑成,如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虚实相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