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言重了。”陆昶拱手还礼,“能与姑娘论谈,是陆某之幸。姑娘见解深刻,每每令我有茅塞顿开之感。”他取出另一个锦盒,形状方正,比赠予王璎的那个更为古朴,“区区薄礼,聊表谢意,望姑娘笑纳。”
谢道韫双手接过,并未当场打开,只觉入手微沉。她抬起清眸,与陆昶目光相接,那目光中有欣赏,有理解,还有一种超越了寻常客套的、难以言喻的郑重。
“府君所赠,必是珍品,道韫拜谢。”她轻声说道。沉默片刻,她复又开口,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如同玉磬轻击,敲在陆昶心上:“前路多艰,望君……善自珍重。他日若至建康,或可再论《盐铁》,共话桑麻。”
《盐铁论》关乎国策经济,“桑麻”象征民生根本。她的话语含蓄至极,却又意味深长,既是对他事业的期许,也暗含了未来再见、继续深交的约定。
陆昶心中一动,深深地看着她:“定然。待此间事务稍定,陆某必当亲往建康,再向姑娘请教。”
谢道韫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容,如同雪后初霁的阳光,虽淡,却足以驱散些许离别的阴霾。她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便在侍女的陪同下,姿态雍容地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车马启动,辚辚而行,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融入那淡淡的晨雾之中。
陆昶与谢玄并肩立于长亭之外,久久凝视着车队消失的方向。
谢玄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阿姊她……似乎对陆兄你,格外不同。”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并无嫉妒,只有对姐姐心思的隐约察觉。
陆昶收回目光,心中亦是怅然若失。王璎的离去,像带走了一团炽热的火,让人感到明显的空落;而谢道韫的离开,则如同抽走了一脉清冽的泉,虽不激烈,那份滋养与宁静却弥足珍贵。
“幼度,”陆昶转身,拍了拍谢玄的肩膀,将那份离愁压入心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慕容垂虎视在侧,北燕不会坐视我们壮大。新军操练,刻不容缓!”
谢玄精神一振,脸上恢复了大将的沉稳与锐气:“陆兄放心!给我三月时间,必为你练出一支可战之兵!”
相视一笑,将儿女情长暂且搁置,目光再次投向了这片他们共同守护和建设的土地,投向了那充满挑战与机遇的未来。